嫉妒是扭曲的羡慕,因此,就如同嫉妒一样,羡慕这种感情也总是在以周围的人为目标时才更加强烈。曲子然平生虽然从未嫉妒过谁,但羡慕某人还是常有的事。
自从与年耿交手后,曲子然就羡慕起修仙者来,这种羡慕之情,比虎子他们进入内门时更加强烈。想想年耿觉醒灵根之前,他在曲子然手下根本撑不过十招,但看看他觉醒灵根之后,即使一路吃喝玩乐,就几乎与曲子然打一个平手。
这并非是看低年耿,而是说世事的难料,对此感触最深的莫过于曲子然了。虽然深爱武学,但只有与修仙者交手后,曲子然才深深体悟到,自己身为武者,能力是有极限的。于是,他开始急切盼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觉醒灵根。
这一日晨练结束,曲子然与左峰白并肩来到山脚下,曲子然说要去玄音崖悟道,但左峰白觉得自己还没有将上一次悟道的所得消化,就拜别曲子然,返回了玉蟾山。七日后,当左峰白来到玄音崖时,淡然如他也不禁惊讶起来。
“这都第七天了,他是不是死了?”
“这几天他一动未动?我不信,难道你一直在这看着?”
“他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怎么这么拼命?”
在一片议论声中,目光越过围观的人群,冷峰白向玄音崖下望去。只见此时的玄音崖下只有一个人,他的头发和衣衫全都被雾水浸湿,紧紧贴在身上,脸色苍白的像是死人,正是七日未见的曲子然。通过围观众弟子的惊讶的反应来看,曲子然似乎已经连续七天坐在那里了,推测出这样的结果,左峰白不禁皱皱眉,停下脚步,也在溪边观望起来。
日头渐渐升高,曲子然没有让众人久等,在天近午时时,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醒了!”有人高喊道。
曲子然似乎没有注意到溪水对岸的人群,他的眼神还有些迷离,但随着他站起身,闭目静立了三个呼吸的时间后,他的面色红润起来,随即,他又简单活动活动筋骨,一跃来到了溪水对岸。
“左兄,你也来了!”曲子然一眼就看到左峰白,高声招呼道。
左峰白点点头,还不等他开口与曲子然说些什么,后者就立刻被人群包围起来。
见状,曲子然却是不明所以,连忙警惕地问:“喂,你们围着我做什么?”
“曲子然,你这次修炼真的用了七天时间,中间没中断过吗?”一人抢先问道。
“你们原来是在看我的热闹啊……”曲子然撇撇嘴,还是实话实说了,“没错,我之前特意换取了一些辟谷丹,服食了十天份之后,就一直在修炼!”
众人一阵议论,又有人问:“我们最多只能坚持一天,你却坚持这么长时间,怎么做到的?”
曲子然耸耸肩,什么也没说。
“曲师兄,你怎么这么拼命?难道你在修炼中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收获?”
“我只是觉得在这里修炼有好处,所以才尽可能地利用每一次机会。”说完,曲子然不等众人再发问,大声宣布:“抱歉了,各位师兄、师姐,我七天没有方便,实在不能再与你们交流心得,我先走一步!”
曲子然身形一闪,随即就消失在了水雾中。
这些人全都是怀着八卦之心来问问题的,因此曲子然离开后,他们也不再坚持,纷纷散去了。
左峰白不管这些人,径自跃过溪水来到玄音崖下落座,但刚刚闭上眼,他就感觉到有人来到身边,睁眼一看,却是曲子然去而复返了。
“怎么,没想到又见到我?”看左峰白面露惊讶之色,曲子然笑着问。
左峰白点点头。“你回来做什么?难道要继续修炼?”
“我是这么打算的。”说完,曲子然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左峰白将目光收回,也要闭眼修炼,但一个呼吸后,他就又睁开了眼睛,忍不住开口询问曲子然。
“你不用花时间消化吸收悟道所得吗?”
曲子然睁开眼睛,看到左峰白一脸认真的表情,没有像敷衍别人那样敷衍他,而是认真回答起问题来。
“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但实际上,自从上次悟道后,我修炼希音诀就不再有新的感悟了,如今在崖下悟道,也只是想增加内力修为而已。”
左峰白双眼放光,喃喃道:“没想到你又快我一步,将希音诀参悟透彻了。”
曲子然回以嘿嘿一笑算是默认,接着问:“这么说,你也快了?”
“也许一次,也许两次。”左峰白的回答淡然而不失自信,接着又问:“我还想知道,你是否打算连续用完前七次悟道的机会呢?”
曲子然沉默片刻,点点头。
“你不怕……”
“左兄,”曲子然打断左峰白的话,“瞻前顾后可不是你的作风!我只是觉得如果有无灵根真是天命所定,我选择如何做又有什么区别呢?”
左峰白闻言哑然,半晌才自嘲一笑。“这一次,我却是没你看得明白了。”
曲子然却摇摇头。“左兄你不必被我的说法左右,我认为大家的做法也没有错,毕竟,除了在玄音崖悟道,也许有其他方法能更好地帮助我们觉醒灵根不是吗?”
“我不会被你扰乱节奏的,”左峰白也露出微不可察的笑容,然后伸手到曲子然面前,“但不知能否借我几颗辟谷丹,我想要知道自己到底能坐几天!”
曲子然拿出一瓶辟谷丹,倒在手上四粒,随手将瓶子扔给了左峰白,两人一同坐下修炼起来。
左峰白这一次也将希音诀悟透,但在修炼时间上,他却是怎么都不及曲子然。对这样的结果,曲子然也很诧异,两人经过一番探讨,也弄不明白,便一起来询问冷教头。
“嗯?左峰白也被你拉来了?”冷教头见面就问道。
曲子然不是第一次来找冷冬了,已经基本摸清了他的性格,因此也不惧怕他那张难看的脸。但曲子然从来没有带年耿来过,毕竟这事双方都不会愿意的。
“是啊,我们来找您喝酒!”
曲子然将酒坛高高举起,自顾自推开了院门。左峰白则恭敬地向冷冬施礼,这才跟上曲子然。
这酒坛中的酒可不是普通酒,而是曲子然用鹤谦告知的方法自己酿的。当初曲子然感念冷冬教头的赠剑之恩,便在酒酿好后就立刻送了冷冬一坛,冷冬喝过后就念念不忘起来。也因为这个契机,曲子然开始了解真实的冷冬,两人慢慢熟络起来。
来到院中,冷冬让两人不要拘束,一同在庭园中的石桌旁坐下。
“哼,你找我喝酒我信,左峰白来找我喝酒我却不信。”冷冬嘴上说着,却当先将酒收下。
“真是瞒不过教头您,我们都被一个问题难住了,也只有武功盖世的您能为我们解惑了。”
“行了,少给我戴高帽,”冷冬瞪向曲子然,“如果问我什么愚蠢的问题,我就打断你的腿!”
“呵呵,哪能啊!”曲子然遂将疑惑讲了出来。
“你们两个都已经将希音诀悟透了?”冷冬微微惊讶,“这速度比我当年可快多了!”
“这是青出于蓝嘛!对吧,左兄?”
左峰白看了曲子然一眼,没有说什么,可能是还没有从见到冷冬另一面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想要青出于蓝,等你们将来超过我时再说也不迟!现在,还是先让我为你们上一课吧!”
说着,冷冬起身,将双手分别搭在两人的肩膀上。
“你们不必在意我,入定运转希音诀!半个时辰后醒来就可以。”
曲、左两人闻言照做,冷冬则用内力探知两人的内力变化,并用内力微微扰动两人修炼。一切结束后,冷冬为两人解释起来。
原来,即使是同一套内功心法,不同人的修炼效果也各不相同。两人对比,同样运转希音诀一个周天,增加的内力相比,曲子然在质与量上都会超出左峰白一丝。究其原意,就在于打坐过程中,曲子然能进入更深层次的禅定状态。这种差别日积月累会变得巨大,曲子然因此能在玄音崖下修炼得更久。
“原来如此,”曲子然点点头,又疑惑起来,“可是,我的性格要比左兄跳脱,就算我更能控制自己的心神,也不至于相差如此之大吧?”
“确实如此,”冷冬点点头,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你应该是修炼了什么功法,才导致这样的结果吧。”
“一定是鹏息诀!”曲子然恍然大悟说道。
“鹏息诀?”冷冬大惊,“你在浪费时间修炼那东西?”
“是很耗费精力,但我觉得效果还是挺好的,”曲子然看向左峰白,“左兄你要不要尝试修炼一下?”
左峰白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看向了冷冬。后者会意,解释说:“在我看来,这东西就是烫手的山芋。但你若定力够高、足够耐心,可以试试看。”
闻言,左峰白思考片刻,最终点点头,向曲子然询问起详细的情况来。
接下来,由于左峰白分心修炼鹏息诀,暂时不再前往玄音崖修炼,而曲子然却在这条路上一路狂奔。一个多月后,曲子然就已经用了六次机会,暂时成为了外门弟子之中玄音崖悟道次数最多的人。他也终于决定暂停下来,准备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
离开玄音崖,曲子然径直回到了久违的乾武山,还未到山顶,就看到鹤谦一个人正在药园中忙碌。鹤谦不用回头,也能知道是曲子然回来了,急忙停下手中的活,跑出来迎接他。
“子然,你回来了!”很久没见面,鹤谦很高兴。
曲子然笑着点点头。“嗯,我回来了。”
鹤谦做了几年妖仆,很懂得察言观色,他立刻就发现了曲子然的笑容之后隐含着失望,不禁犹豫着要不要询问子然缘由。而鹤谦并不善于掩饰自己的想法,于是反而引起了曲子然的注意。
“鹤谦,你有什么难事?”
鹤谦闻言愣了愣,随即释然道:“我还想问子然你呢?”
曲子然立刻明白了鹤谦在指什么,苦笑着说:“还是被你看出来了……我只是因为自己没有觉醒灵根而失望罢了……”
“马执事告诉你的?”
“不是,我是直接从玄音崖回来的,还没有机会见到马执事。但是一见到你,我就知道了,因为你像平常一样迎接了我。”
鹤谦这才知道原来是自己无心之间惹了祸,不禁有些内疚。“子然,对不起,我不知道……”
“你道歉做什么?”曲子然赶紧止住鹤谦的话,“你又不是我肚子中的蛔虫,能知道我想什么不成?”
鹤谦勉强笑了笑,安慰曲子然。“子然也不必失望,还有机会不是吗?”
曲子然点点头,决定还是不要告知鹤谦自己已经悟道六次的情况。
两天后,曲子然调整好身心,再次来到了玄音崖。这一次,他一坐就是十天,等他醒来后,却发现整个玄音崖已经挤满了人,几乎没有外门弟子缺席,甚至连冷冬教头、贾公达几人和董文灿一伙都在。原来,一些有心人早就在关注玄音崖的情况,曲子然在进行第七次悟道的消息就这样不胫而走了。
曲子然无奈一笑,扫视周围,目光最后落在了马灵孝执事身上,于是他做了一次深呼吸,来到了马灵孝身边。
“马执事,告诉我结果吧……”
马灵孝执事平静的表情变得为难,不得不说,就连他也对曲子然抱有着一丝期望,不然也不会单独为曲子然跑来此地等候。然而,在残酷的命运面前人人平等,他此刻也只能遗憾地摇摇头。
见状,曲子然身子不禁颤了颤,半晌,他才抱拳道谢:“……多谢马执事了……”
围观的众人已经从两人的动作判断出了事情的结果;而曲子然作为外门的第一人却得到这样的结果,让众人重新认识到了现实的残酷。此刻,他们没有人说话,仿佛这是全外门的悲伤。
但也有人很快从这种悲伤气氛中摆脱出来,贾公达就很快意识到自己并不应该低落,反而应该高兴才是!
“哈呃……”
贾公达刚刚大笑出声,就被一只手捏住了喉咙,随即,他就听到左峰白在他背后用冷得几乎凝滞的声音说:“你敢笑,我就让你这辈子都再也笑不出来!”
曲子然不知道这暗中发生的事,他在那里呆呆地静立了许久,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人群散去,曲子然也终于抬起头来,跨过溪水,曲子然来到了还在等待的左峰白身边。
曲子然怕左峰白安慰自己,当先开口:“看来我的运气不好,但我不准备放弃!”
“我知道。”左峰白只是点点头。
这一句话让曲子然有些感动,他终于露出笑容。“我先回乾武山了,那里应该还有人在等我的消息。我要告诉他们我的决定,让他们安心。”
说完,曲子然迈开步伐,独自向着乾武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