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虹扔下手机,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这春困太折腾人了,无精打采不在状态,朋友圈里的各种旅游美食对她来说都不能与美美的睡一觉来得吸引,办公室里就她一个人,在她前面是一堆作业要批改,开学两个星期了,还是那个假期的状态,懒懒散散。
其实也不能全怪这让人慵懒的春天,这几十年的失眠老毛病真是想睡一天好觉也难的,加上所住的宿舍周边建筑经历了许多整改、拆建,现在一幢全新教学楼就与她宿舍只有八米之隔,每天六点的起床广播喇叭就会象惊雷一样穿透整个校园,这个时间正是她刚想睡得着的时候,然后就是学生从她房间外边的走道通过走进新教学楼,各种声音她一清二楚,为这个事她没少骂娘。
小镇农村学校,建设方面较落后,所住的这幢老楼房设置得有点奇葩,最初设置为教学楼,四层高,每层四间教室,这十年来,一步步改变成了,四楼改为八户教师宿舍,三楼改为部分实验室,二楼是部分办公室,一楼改为八户教师宿舍,其中中间为大通道走向后面没建教学校之前的学生厕所,说到这个方虹心里那个苦啊,这么多年来,不敢开门开窗,房子前面是走廊,右侧是通道,后面是学生厕所,左侧过去一排是教师宿舍,最受苦的就是她这间了。
那么,大家都以为方虹老师是个弱质女流,不敢提意见,这样就不得不提一个人了,就是方虹老公林大勇了,窝囊吗?先别骂,人家还是个中层领导呢,每当方虹抱怨住宿时,他就会说,忍忍吧,有的老师还是几个人挤一间房子呢,我知道我们这房子不好住,但起码是两室一厅,不然孩子睡哪?
这一忍就忍了一二十年。
是的,单位的公租房近期竣工,准备入住,两室一厅,方虹并没有报名,拿不出三万几钱,要供房供车,还要供孩子上学,村里的家还有三位老人要赡养,三天两头身体有毛病,零零碎碎花钱也会积少成多,经济不宽裕。
这间中学是镇上唯一的一间中学,离县城也就十几公里,算是县城周边镇,很多人都是开着小车来上班,工作任务不算的话都会跑班,住校的都是管理层和班主任,而那些挤不进县城学校的都去周边几个镇的学校,要不就是老职工,几十年前分配来这里就一直在这里的,像方虹,婚后随迁,也有二十个年头了。
那么,说到这里都大家以为方虹真是有得头痛,其实还有更头痛的,这幢旧楼规划是拆的,那么这么多户人搬到哪住呢,报名公租房的就搬过去住新房,没有的就去住单间公寓。一个家庭就挤那十几平方的房子里,才是她最头痛的。她心里计划着,买辆新的小电炉,每天县里学校两头跑,反正学校宿舍的确难住,休息不好整个人都憔悴了,买的商品房虽然小户型,但还住得安乐清静。
“同学们,下课时间到了,请注意文明休息”。广播里那甜美的声音把方虹半梦半醒状态拉了回来。
几个老师走进办公室。
“方老师,你班的李艳艳脸颊到眼角怎么了,有点红肿,问她也不说,这节课就是低着头”。物理老师于志说。
“唉呀,忘了出去买瓶药膏,早上她说每年春天花开季节她都会有花粉过敏,爷爷说擦点药膏就可以了,不用打针吃药。我马上去”方虹跳起来,这事怎么会忘了呢!
“准备单元测试了,她这样怎么行呢,她可是科代表呢,,,,,,,”丢下于志一串串碎语,方虹飞奔起来。
星期日晚她爷爷送她回校时说过了,也带了一支药膏来校,可是怎么早上起床药膏不见了,方虹还得去查问一下,是谁恶作剧了。
李艳艳是个留守儿童,父母在外务工,家里只有爷爷和一个读五年级的弟弟,来初中寄宿学校后,方虹是他班主任,更多的像个保姆。她班上的这情况的学生占多数,而且整个学校这类学生占大部份。
当班主任的老师很辛苦的,如果再碰到蛮横的家长,那真是心力交瘁。
学校里有卫生室,也只有些小药品,但都只是些擦皮外轻伤的或蚊叮虫咬的,不能内服,而且不知什么情况的卫生员也不敢擦药,只能出校外的小诊所看看了。小诊所就在校门口旁边五十米,医生是个六十岁左右的男人,姓劳,也是附近的村民,有医生执照,一般感冒发烧头痛身热,他都能搞得好,也是挺方便的。
诊所里也有几人病人,都是小孩感冒发热大人带过来的。
医生在开药,那就等等吧!
如果有张软绵绵棉的长椅就好了,可以打个盹,困得连走路都想睡。
“方老师,出来拿药啊,你一定是忘了,这么多天没出来拿药”劳医生说。
“什么药?什么事?我一定是失忆了”方虹一阵惊诧,她快速的翻开大脑,昨天,前天,大前天,,,,,,,
婆婆下地时毛毛虫蛰伤,因为痒用手抓,以至全身都是疙瘩,刚开始是用热水洗,洗时是挺舒服,后来痒得难受,村里离镇上就几公里,但路难走没有运营车,碰到是三天才一圩日才有些改装三轮车拉客,平时家里缺什么东西都是打电话买回去的。想想也有三天了,方虹想到婆婆这几天全身痛痒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时,心里有点愧疚。她去诊所买药时碰巧婆婆用惯的药没有了,医生叫她下午再出去拿药,方虹就把这事给忘了。
不容多想,方虹拿了药,她下节有课,看看大勇能不能抽点空拿药回去。
大勇办公室里,好像有几个客人在,看样子是上级领导,也不好意思进去说家务事吧,作为一个知书达理的人民教师不会这么没有礼貌的,她也没有在走道里等,先回去吧,而且大勇办公室门前有棵老芒果树,树的高度正好对着大勇在二楼的办公室,现在正是花开季节,那花的气味令方虹感到恶心头晕,有那么几次,她想拿把斧头半夜里把树砍了。
她正转过头离开时,住她隔壁的王老师也正好经过,说“你在这啊,你家婆婆刚刚出来,门口放到一袋东西,看起来应该是青菜,你回去看看,放在门脚那,学生一下课不小心就踩到了”。每当圩日出来,婆婆总是带些家里种的青菜,她说顺路啊,家里种的,绿色健康。当然方虹心里知道,婆婆对她的好是无可挑剔,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想看看方虹肚子有没有凸起来。
方虹,四十岁,林家媳妇,林宇他妈,秋季她娘,初中教师,副校夫人。出生于一个外镇街坊,父母是个一般干部职工,还有一个弟弟,生活也算优越。方虹秉承着父亲儒雅气质,文采非常好,能写一手好字,同时也遗传母亲的真诚善良。那个年代,一个镇上家里能有电视机或缝纫机的也就三两户人,他家就是其中一户,每当夜下,日作休息,就会有三五八个街坊邻里来这闲侃,父亲就拿出一壶清茶招待。时常有的街坊拿着需要缝补的衣物过来给母亲帮缝补一下,母亲也总是笑笑的忙开了,街坊们也总是带着些自家里种水果啊地暑啊过来,她也将这些东西拿出来招待这里喝着清茶闲聊的街坊,大家相处和谐,没有是非口角也不谈国事政治,在这氛围中长大的孩子肯定也是个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而且容貌清秀,是那种十几岁就被媒婆踩坏门槛的那个,大学里是系花,当然仰慕者也不少,用她的话说,二十六个英文字母不够用,还要两个字母来排号。
大勇是她同学,比她大两岁,毕业后各自分配到原籍乡镇中学任教,为爱情而结婚,婚后通过人事调动,来到老公的任教学校。老公是个认定了读书就是唯一出路的穷酸农村小子,父母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村人,大字也不识一个,因为年轻时劳累过度,身体时常有毛病,还有一位叔父,小时候发高烧大脑受损,属弱智类残疾,五十多岁没娶到老婆,现在也是大勇兄弟三个来赡养。三兄弟里面也只有他一个能读大学,两个弟弟早早辍学出去打工赚钱养家。
当年他考上大学,母亲宰了一头猪,宴请了全村人吃了一天。考上了大学就等于分配了工作,就不用回村种田耕地了,而且一个村子里出了个大学生,何其光荣啊。之后多天就是父母走亲戚借钱供他去上学了。
大勇很懂事,在学校里成绩名列前茅,奖学金从不落队,而且有饭票菜票都是省着用,去学校时也带上些咸菜,能吃几天是几天。当同学们在穿着潮流的白衬衫和喇叭裤在校道里弹着吉他逗女孩子时,他是一年四季都是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和校服,架着厚厚的近视眼镜,在宿舍里温习。
他知道,他的命运必须靠自己,没有人为他创造什么。值得一提的,大勇可能前世是个高僧,他处世很大度很淡定,思想觉悟很高,处事很有原则也不失礼节,班里有的同学遇事也爱跟他说说。
这些都在他今后的工作岗位上取得了认可。
那么这些就能让有点傲气的方虹爱上他吗?对于万千宠爱在一身的方虹,怎会下嫁给这个穷酸小子呢。方虹的感情史也没有像电视剧里那么狗血,就是单纯的为爱情而结婚。
嫁给爱情的女人,总有些说不出痛。婚后生活碎事,性格磨合,经济困迫,她有过一万次“如果没有嫁给他”的结果,也有过一万次“还好嫁给他”的印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