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凉州之后,虽然一直是自己梳洗,但四年我大部分时间都是穿男装,就算不穿男装,头发也是简单挽一下,今日出嫁,要挽髻了,不能再那么随意,我倒有点犯愁了,我一点不会,我折腾了一会,始终没弄出一个让我满意的发髻,反而头发变得乱蓬蓬的一团糟,心无端有点烦躁。
“我来吧,要不这么漂亮的头发,被你整成鸡窝了,冷凌风想得不周到,居然没帮你叫一个喜娘过来。”听到楚漫云的话,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我自己的手怎么就那么笨?
楚漫云身姿玲珑曼妙,走路没有迎风摆柳,但却很好看,两人靠得极近,我闻到来自她身体清香,淡淡的却醉人,我稍稍愣了一下,这似乎是我第一次与她单独相处。
“那谢谢了。”这屋子除了她,没别的女人了,我也不跟她客气,静静地坐着,准备任她去摆弄,记得冷凌风说她这女人粗鲁惯了,她会吗?
楚漫云修长白皙的手在我的发丝轻轻梳理着,一下又一下,我竟然有说不出的轻柔而舒服,这种感觉完全不同于小叶,暖暖的,似乎沐浴在春日的暖阳里,舒服得想伸伸懒腰,第一次感觉这是一个无上的享受。
“好了,你看看是不是满意?”楚漫云递给我一面铜镜,我接过一看,镜中人云鬓高挽,端庄但不失妩媚,隆重但却不失清丽,竟然美极。
“谢谢。”我回眸笑着对她说,带着感激与几分亲近。
“真美,冷凌风估计看呆了,今晚不知道怎么发狂。”楚漫云展颜一笑,这一笑竟让我觉得满池莲花朵朵盛开,生生让人移不开眼睛,她这话实在让人耳热,但她似乎被不察觉自己这话,会让人浮现联翩,说得那般的自然,脸都没有半丝红晕。
“时辰不早了,我去找人替你开脸,免得耽误时辰。”楚漫云说,说完准备出去。
“不用那么麻烦了,你帮我就是,我知道怎么弄。”我对她说,现在风大雨大,哪里却找?
“要找儿女双全的妇女替你开脸才吉利,我一个弃妇不吉利。”楚漫云笑着说,即使说着这让人黯然神伤的话,她依然笑得璀璨夺目,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被龙七所弃,她心里难过吗?龙七也真是一个混蛋,怎能说出这样的话?
楚漫云说完关门出去了,不久之后,果然来了一个长得脸圆圆的女人,小手白白胖胖的,看样子很有福气,听楚漫云说,她生了四个儿子,三个女儿,还有一对是双胞胎,让她给我开脸,日后我也替冷凌风生多七八个,听到这话,我打了一个寒颤,七八个太多了吧。
圆脸的妇女说了一些吉利话后,拿出两条线,这我并不陌生,因为我第一次出嫁时也是这般,那年似乎十五岁,还年轻,我记得那天的天气真好,那天我的心情好到极点,因为我终于可以嫁给自己心心念念的秦剑了,我记得那天秦剑牵着我的——
我狠狠掐了一下子自己的手,让自己不要回顾过去。
两条西线在我脸上互相绞合着,有一点点痛,也许这样才让人印象深刻,妇女开完脸,在我身旁说一些吉祥话,我给了一些赏银,她高兴得眉开眼笑地走了。
接下来楚漫云替我描眉,那动作优雅而自然,温柔而利落,笑容妩媚而恬静,如此女子,才是当之无愧的大家闺秀,在她的巧手之下,我发现自己竟然美得让人不敢逼视。
“小冷子眼光不错。”弄完一切,楚漫云低低说了一句,我的脸一黑,小冷子?怎么那么像太监的名字,但想起她叫龙七做那个娘娘腔的,我又觉得释然了,嘴角禁不住勾了起来。
“不知道我叫他小冷子,他会怎样?”我笑着说,楚漫云笑了,露出好看的贝齿,清丽的脸庞,漾上淡淡的桃花。
“我劝你还是别叫,否则今晚他会折磨得你下不了床。”我的脸腾一下红了,她说的下不了床的含义,我不会不知道,这女人也不害臊,居然这话也说得那么大声。
梳妆打扮完,我走到门前看那雨势,雨还是很大,看起来白茫茫的一大片,他怎么来?会不会淋湿衣服?心中隐约有几分焦急。
“不用担心,今天就是落冰雹,他也还是会来的,并且会滴水不沾地将你接过去,你放心好了。”说完楚漫云又到屋外弹琴去,琴音悠扬,如茶香炊烟袅袅升腾,让人的心渐渐宁静。
我穿着火红的嫁衣,望着茫茫雨帘,等待那迎亲队伍的出现,但这雨似乎真大了一点,雨雾弥漫,远处的景物都看不清楚了,看着看着,我突然又想起了秦剑那绝望而猩红的眸子,心猛地揪了一下,心堵得很难受。
不知道请了大夫没?不知道高烧退了没?一切果真如他所说那般?那是我对不起他了,那是我不要他了,恨了四年的人,突然转变成对自己有情有义的人,我懵了,一时还没适应得过来。
我真的曾经那般疯狂地爱过他,爱得连命都没有,但他那时却没爱上我,如今他穿着大红喜袍,带着十六人的喜轿过来,要娶我的时候,我却有了冷凌风,我们相爱的时间错了,注定是有缘无份。
突然想起上次与公孙宇求的那签文,原来说的不是我与冷凌风,说的是我与秦剑,我倚门凝望,心中百般滋味,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低叹。
“不用心急,不会误了吉时的,就算拜堂匆忙点,洞房花烛夜也不会短的。”楚漫云一边弹一边说,声如清泉流淌,笑如日出江边,这女人的话,总让人耳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