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黑,只是白天和夜晚的黑相互交换之时,天空的颜色很像美人在对镜画眉,一点一点的将眉形勾描,一点一点的将眉形描深,越渐成型便越渐浓黑。
已是小花园甬道的尽头,微风吹拂齐颜儿齐腰长发,吹起一丝丝发的乱舞。
甬道尽头有白色的花朵,花大如盘,洁白如玉,花形如同一张撑开的白油纸伞,只是钻入鼻孔中的气味极是难闻,竟发着如同牛屎一般的恶臭。
齐颜儿用帕子捂着鼻子,将母亲的肩膀扳着转过来,转过方向往返程的方向走。
嘴里叽叽咕咕的说道,“真是奇怪,这种花开得如此洁白高雅风姿亭立,却为何要发出如此令人生厌的恶臭来,真是奇怪的植物。”
齐夫人缓缓的说道,“这是因为它是靠这难闻的恶臭来驱赶近身的威胁者,才不得不给自己包上的一层保护色,但它却有一个极其美妙的名字,叫琼花,比如带琼字的词语,琼枝玉叶,琼枝玉树,琼楼玉宇,琼楼金阙,是不是觉得异常惊艳。”
语捷正在此时匆忙从甬道的另一头走来,手里提着羊皮防风灯,一见到齐夫人和齐颜儿二人便一扭身走在她二人身前照亮引路。
微微跳耀的黄色灯光之下,齐夫人脸容温和平静,挽着齐颜儿的手臂温柔有力,此时便用温润的右手掌在齐颜儿的小手上拍拍,缓缓开口说道,“颜儿好奇的一定还有其他的地方,比如我的身世和我与你父亲相结合的经过,今日颜儿既已问起,我便说给你知晓。我本生在一个富庶的商贾之家,家中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只是你不知道的是,是在我及笄之年家中生了变故,我的父亲不知如何得罪当时的一名权贵,落得被官府千里发配,至今我也是没有再见过他们,我和你的舅舅叶知先之所以得以幸免,是因为出事那日我在一位得我父亲资助多年的穷书生家中借阅古籍,你的舅舅与我一同在书生家中看书,待知道出了变故,书生便将我和你的舅舅藏在一个破旧的书柜之中,他多方设法才将我们二人隐瞒过去,那日我从破旧书柜中走出来,本想趁四下无人回自家中探路,却不想从书柜中一脚踏空,醒来之后便出现在西市水桥,与你父亲相见,后来便不知是何缘故与他结为姻缘,我总在心中私下里寻思,这或许便是天命相合的结果,你父亲就是我的天命所归,因为我出身商人家庭的缘故,对于这些如何赚钱的方法略有知晓,但是又十分古怪的是我无论怎样行事,总是能收到奇绝的回报,所以我也甚是困惑,虽有时略有些惶恐,但我心里时刻有一个衡量,无论如何行事,一定依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法则,但求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己心。”
夏天夜晚静悄悄的,无数的虫子不知身在何处,却发出着自己的声音,此起彼伏,曲曲曲曲复嘁嘁嘁嘁。
齐颜儿见母亲语声凄惶,忙用小手在齐夫人脸上抚摸,轻声安慰母亲,说道,“母亲的心事,颜儿已知晓,虽不能以身为母亲分忧解困,但是颜儿今日既已知晓母亲的难处,以后必会为母亲分担分担,关于如何赚钱的问题,是颜儿一时鲁莽顽皮,以后必不会如此相问。”
齐夫人将齐颜儿在自己脸上抚摸的手捏在手里,露出宽慰的笑容,说道,“颜儿一向乖巧听话,我和你父亲已是心中慰藉,近段时间之所以对你多有施压,也是想让你能过上寻常安宁的生活,不必为这些不明情由心忧,我虽时至今日并无不妥,但心中多少有些不安,今日你问起这个问题,我实在不知如何与你说清楚,但今日却不得不说,必须要让你心中有个预备,日后也好叫你从容面对。”
齐颜儿将手掌在母亲湿润的手掌中攥着小拳头,母亲今日已是坦诚相待,将齐颜儿当做了一名成年人的信任交心,自己心中虽有些清楚这些不明情由的来处,但又不便与母亲分说清楚,其实自己也是不明白之处甚多,而且目前的状况是一无所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