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寺里鸟语花香。日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鹅卵石小路上映出一片片斑驳,沉闷的钟声一下一下回荡在整个山间,仿佛要驱散高山上普通细纱一样笼罩着寺庙的浓雾。
钟晚与秦朝正背靠背地藏在坡阶上一棵古树之后,两人的眼睛盯着正安排施粥的了却法师。
“这住持可真够尽心的,这点小事也来,我还以为他只管接待贵客和寺里的大事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了却法师修为人品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自小就进了灵清寺,那可是远近闻名的佛法神童,五六岁便把佛书倒背如流,十三四岁就能给师兄弟讲解经法。本来寂无法师圆寂后,他年岁不大,不该由他来继任住持,还是天家特意下旨让他来做。如此殊荣,可见一斑。”
“原来如此啊。”钟晚点点头,心中不觉这位法师果然好本事,同时心中又对他的嫌疑少了一分。
正这时,一名身着杏花粉的女子施施然走到了却法师旁边,两人攀谈起来,好像很投合的模样。
钟晚怼了怼子渊的胳膊,问:“快看,有人来了。
女子,看背影仪态不俗,想必就是小沙弥说的那人。快快,出动。”
两人一下子从坡阶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地移到了却法师身边。
“了却法师。”
“景王殿下。”
“这位是?”
“哦,这位是我曾说起过的女施主。杜芷蘅,杜姑娘。”
那位女施主才刚刚娇弱似柳地行了礼,刚要抬头正视二人,却在看见面貌后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就连神情也变得僵硬不自然。
这边钟晚与子渊也是惊异不已,目瞪口呆。因为,这位传说中面貌出众,出手阔绰的称为杜姑娘的杜芷蘅。并不是别人,而是他们早早就在金陵见过的小俏红。
就这样三人两排无言地寂静了许久,仿佛时间在三人之间静止了一样,只闻到身边的米粥香与淡淡的青草香,和空中不断低飞而过的小鸟叫声。
了却见三人如此诡异的氛围,不由得开口问道“你们认识?”
话音刚落地,钟晚与子渊还未说话就听得见那位“杜姑娘”干脆利落地回道“不认识。”斩钉截铁,回答迅速,钟晚都怕她闪了舌头。
子渊也只好笑一笑缓和气氛“是不认识,只是我与姑娘十分有眼缘,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样。”他特意把最后一句的“见过”咬得十分重。
这位“杜姑娘”勉强维持面上的假笑,哆嗦地开口道“是吗?那可能是我们有缘吧。”
钟晚在这时也识时说道“我们在这样一个佛法自然的地方,觉得对方如此面善有缘,不如一起走动走动。也不枉相见一场。”
小俏红知自己露了馅,脸哭丧着就要拒绝,但看着钟晚眼神里传递出来的意思分明就是“你不来,我不但要让你当场破功,回去后还得大卸你八块。”
只好勉强挤了挤脸上的笑容对着了却法师说“那了却师父,我先在这儿周围逛逛看看,再来找您解惑。”
“阿弥陀佛,多结尘缘不是坏事,施主自便。”说完便侧着身子让出一条路来。
钟晚见她那胆小如鼠的样子也不由得戏谑道“走吧,杜姑娘。”
等到三人逐渐远离了人群,钟晚和子渊对视一眼一把架起了小俏红不由分说就直奔后山子渊的房间走。
推开门,两人毫不怜香惜玉地把小俏红往床上一扔,再用身体把门一挡,抱着胳膊就盯着小俏红。
“说说吧,怎么回事?”
“我,我来烧香拜佛啊。”小俏红大脑还没构思好要撒什么慌,哆哆嗦嗦地直起腰板顶回去。
钟晚怎么可能被她这个蠢货给骗到,眯着眼睛像看傻子一样地问她“你?一个贼,来烧香拜佛?你就不怕五雷轰顶劈了你?”
“我,我。”小俏红像反驳,无奈嘴太笨,只好顺着人家的话头说下去“我做了孽障,来这里祈求菩萨宽恕啊。”
“得了吧你,你说实话,你自己连名都改了,还捐了那么多钱。你觉得你说这些话能骗得过我俩?”子渊见她满口胡诌,又说不到点上的样子,也觉得好笑。
钟晚也接到“杜芷蘅,最近一段时间捐了大笔的银两给灵清寺。而恰巧,京中又有那么多富商豪官丢失了财产。又是那么巧,我们发现这位杜姓姑娘她就是名盗弟子,“踏云飞”的一员。你说如果我的脑子没有在池塘里去凫水的话,我会不会信你来这儿仅仅只是烧香拜佛。”
小俏红被她一顿分析,早已知道自己败露无疑,耷拉这脑袋也不说话,一副死到临头任君处置的样子。
钟晚念着她在金陵时帮自己偷账本,又在路上救了自己和秦朝一命,再加上这么蠢的人也不多见了。也就软了下来,坐到她身边问道“说说吧,你是怎么突如其来想到做位大善人的?”
小俏红再抬头已是红了眼眶,又望了望钟晚指着子渊说“你让他先出去,我再跟你说。”
突然被排斥的子渊疑惑地指着自己,满脸都是我又做错了什么。
钟晚见她现下柔柔弱弱,红着鼻子,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也对子渊摆了摆手说“你不是嫌我早上太赶,你没吃饱吗,去外面溜一圈吃点东西吧。”
等到子渊愤怒不解的脚步声走出了好远才问“到底怎么回事?你偷东西就偷吧,为什么又要捐给灵清寺。”
小俏红怯怯诺诺地缩着脖子说“我,我喜欢了却法师,他们寺里许久未有人捐赠了。可最近难民又增多,我只是想帮帮他。”
钟晚原以为是什么苦大仇深曲折离奇的故事,没想到只是少女情窦初开而已,也调笑她“没听说过啊,你们“踏云飞”还出采花大盗呢。”
“我没开玩笑,就是这回事。”见自己一厢情事被别人调侃,小俏红急了起来。
“那么我的杜芷蘅大小姐,你知道不知道你想着要帮人家,现如今惹出了多大的祸事?”
“什么,什么祸事?”
“你偷了银子,又把赃款捐给灵清寺,现在朝廷追查,都以为是灵清寺偷的这笔钱。你干的事,现在全都要记到了却这个住持的头上。”
小俏红惊愕道“怎么会,名单是师父给的,他说了那些贪官污吏不可能报官的。”
钟晚摇摇头,又点点她的头“你个蠢货啊,现在皇上和窦太师两人争权,互相都想握住对方的尾巴。自然是处处小心处处留意,这灵清寺就是天家的颜面,当然是一举一动不对劲都会各自知晓啊。”
“啊,那怎么办?我不能拖累他啊?”小俏红急急地摇着钟晚地胳膊问道。
钟晚也被晃得头晕眼花,“我的姑奶奶啊,我怎么知道。你这回啊,是谁也保不住了,除非……”
“除非什么?”小俏红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都快急死了,“你快说啊。”
“除非,你自己去向官府检举你自己,主动承认你偷了大笔的钱。”钟晚见她松了口气,像是要满口应下来,又给她泼了盆凉水“不过,你可不要以为京城的天牢是那么好坐的,一般人是出不来的。要是窦太师在恶意报复横插一脚,你就算不是死罪,也得流放了。”
小俏红顿时就蔫了下来,刚刚蓄势已久的眼泪也刷地下来了,抽抽涕涕地问“那怎么办啊?我才刚及笈我还想嫁人,我还想要两个孩子,我连以后的院落都买好了。我连把桃花种哪都想好了,我不能被抓啊,我师父还说要让我传衣钵,我的大好前途啊!”钟晚听着陈旧的哭诉,依旧是冷漠地捂上耳朵。
“行了行了,你消停点,你让我想想。”看着这位年龄小姑娘因为年少的心动而误了终身,钟晚还真觉得挺可惜的。
“嗯嗯,只要你不抓我怎样都可以。”小俏红此时像个红眼的小兔子一样唯唯诺诺地点头。
钟晚突然计上心头,对着小俏红说“你说怎样都可以?那好,明日和我回京面见圣上。”
“啊?”小俏红都快哭出来了,“那这不还是要送我坐牢的意思吗?”
“放心,我不会的,你呢照我说的做就成。不然,依你这脑子你自己想想有什么法子。”
小俏红又垂下头,思前想后自己确实没有什么办法,只好点点头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