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晚连夜便招呼雀儿给秦朝送去了信,小俏红已经暴露过一次,肯定会严加防守。事不宜迟,需快快行动才是,两人在信中约好夜上三更便动手。
趁着夜色正浓,猫儿狗儿的都睡了,三人穿着夜行服偷偷摸摸地来到大堂前聚合。
“我先说好,我惜命,要出事我第一个跑。”小俏红刚开始就开始说起丧气话。
“行行行,那你说说你探的底。”
“这大堂后侧的壁画上有一神女飞天,你只要按了她头上的最大的碧玉珠子就会打开第一道大门。沿着小路往左拐直行再右拐,再向下走楼梯,记住千万要快,不能过多呼吸。那灯里有香,量很少但如果摸索着走的话一定会晕倒。等过了楼梯就是密室大门,门右侧有开关,是一只蹴鞠模样的东西。上面有很多数字,把正确的数字拧到一面,才能打开门。否则不是万剑穿心就是更可怕的东西。”
钟晚听得很仔细,秦朝却看向她说“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这太危险了。”
“不行!正是因为危险所以才要你我二人共同完成。”钟晚觉得这是在质疑自己的能力,也顾不上身份,直接就给反驳了。
“我相信你的身手,但这若出差错可没回头之路了,这代价太大了。”
“从一开始就没有回头之路,现在反悔比失败更失败。”钟晚坚定地回看秦朝,眸子里的光辉闪烁地像她第一次穿盔甲打仗一样。
“我说我的祖宗们,都这时候了争什么争。说了危险危险,现在争有什么用,都给我进去。”说完两手一人一掌把他们二人都推了大堂去。
两人趔趄着进了大堂,现下已经是不可回头,秦朝只能叹了口气,拿着事前准备的火折子开始寻找碧玉珠子。摁了那珠子果然壁画一分为二成两扇门缓缓推开,两人用手捂住鼻子和嘴迅速进去按着小俏红所说的路线来到了密室门票。
看着眼前蹴鞠模样的机关,秦朝对着钟晚说“你往后退,我来按。”
“不行!”
“我让你为我防守后卫,万一有人发现我们都脱不了身。”
钟晚知道他的用意也无法反驳,只得默默地推后了一步。
“这上面有四个数字,你有什么思绪吗?”秦朝对身后的钟晚说道。
“我事先打听过了沈栎生辰四月十五。”
秦朝也是毫无头绪但若是一个也不试,终究是不能成的,还是得冒险。哪知刚按下两人所处地方的两面墙开始缓缓推动,空间刹时开始无比紧缩。
“错的,还有什么继续试!”话语间两面墙已经逼得二人就快要无容身之地,只得用腿抵住对方的后墙,可即使两人力气再大那墙推动的速度也还只是减慢了而已,抵在对方后墙的腿已经受不住开始屈起来,两人身体已经快要贴在一起了。。
“十一一二”钟晚红着脸吼出来,这是她听厨房张大妈说过的夫人的生辰。
本想着已经必死无疑墙却停止了,等到没有生命危险后,两人才发现现在这暧昧又尴尬的处境。钟晚虽然在女子中也是高挑的,但秦朝竟比她还高出许多来,她的鼻尖已经挨到秦朝的胸膛。如此近的距离与安静的氛围,钟晚都能听到二人不断加快的心跳声,更能感觉到她头发里的潮湿。
“我先走吧,这里容不了两个人。”秦朝清咳了一声,打破了这无声的寂静。
“嗯。”听到这话钟晚如释重负,她现在根本不敢抬头,因为她已经感觉到脸烫的不行。
二人打开密室的门,里面小小一间,东西却不稀少,甚至可以说是倾国倾城。
十余尺高的金玉翡翠镶红珊瑚防花盆,已故十多年铸剑大师的遗作,甚至还有先皇寻找多年都未找到的牡丹赛百艳图等等,不胜枚举。只这一室的宝物都已赛过许多富商十余年的全部所得。但这都不是最令二人惊讶的地方,最令他俩惊讶的地方,不对,应该是惊悚是毛骨悚然的是——正坐在黄花梨木椅上的夫人!
今日的夫人格外不同,明显可以看出有仔细梳妆过。脸上扑了茉莉花粉,描了峨眉,还用胭脂点了唇与两颊。穿衣也不同以往那般朴素,裹了鲜血似的外衣,头上也不再是但单单一头乌发,也破天荒地用了许多金饰。最格外不同的是整个人的形态神采焕然一新,一改往日的沉闷古朴。如果这样的夫人放在往日里只会让人侧目欣赏,但在这样的一个夜里,这样一个密室里,与满屋的死物待在一起只会让人觉得像见了鬼一样地头皮发麻。
钟晚已经开始皱眉盘算用几根针可以将她用到,手也缓缓往脖颈上移。
哪知夫人竟先开了口“你们要的是这个吧。”说着用钥匙从抽屉里掏出了一个旧旧的本子。
“这账本上记录了沈栎不光是茶叶上的生意,还有倒卖人口,私自贩卖军火以及和朝内某些大臣买官售爵的交易。无论哪一条都够他死八百回了,若不是他父母早亡目下无亲,九族也不能幸免。”她只翻着那账本,也不管二人表情有多紧绷。
“我等你们好久了,等这一天也好久了,拿走吧。”说着把拿账本伸给钟晚示意她来拿,秦朝将钟晚护在身后唯恐有诈。
“怕什么呀?你连沈府的密室都敢闯,这会子倒怕我一个妇人了?”夫人见她如此模样竟嗤笑起来。
秦朝上前接了账本,退后问道“为什么?你们是夫妻,纵使他频繁在外多次拈花惹草,可出了事,你也是要担的。”
“哈哈哈哈哈哈。”突如其来的笑声吓了二人一跳,夫人却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笑得不能自已。
“我恨他,从来都不是因为他招花魁做妾。”说着指了指钟晚“你,只是个替代品,一个赝品而已。”
“你们来的时候看到外面壁画上的神女图了吗?她,美吗?”也不管二人的回答“画上的人才是他这生所爱所念之人。”
“可我与她并不像啊。”
“没有人与她像,没有一个花魁与她像的。他怕是都忘了,我却记得,永远记得那个女人的模样。”说到这夫人神情已有些涣散,却把每个字都咬得很重。
“她貌美却并不是无双,她倾城却不至于倾国。多年来的心心念念让她早已在沈栎心中神化,从第一个花魁开始,温柔似水是她,娇媚无比也是她,飒爽英姿还是她。一手好琴是她,一舞倾城也是她,这天底下所有的好样貌,好记忆都是她。”
“可你是窦太师的女儿,你是夫人,他总归要是你的。”秦朝开口说道。
“窦太师的女儿,是我吗?窦太师的女儿,不叫窦凤灵,她叫窦凤娇。我叫什么?我叫穆易安!”夫人似是发泄一般吼出来。“你们以为我是他的女儿,便就该有权利有富贵有享不尽的荣华吗?不,你们错了,我只不过是他为了看住沈栎制服沈栎的工具罢了。我从一开始就不成为窦凤灵,而应该做阿娘的易安。是他,相中了沈栎,怕他背叛。所以拉我来,毁我一生,让我做只看家狗。”
“可你与沈栎不是相爱吗,不然窦太师也不会用你制住他。”
“相爱?从来只有我单方面而已,在他看来我就是个需要照顾的妹妹罢了,他爱的从来都不是我。”此时的夫人已是泪流满面,但情绪明显平淡许多。“他为了要荣华富贵说要娶我,他开始设想的很好,我做正妻,她做贵妾。一辈子照顾我,一辈子爱她。可姓窦的怎会眼里揉得了沙子,逼走了他爱的人。说是逼走,其实我和沈栎连她是死是活都不知。从此我二人就有了隔阂,他恨我毁了他爱的人,我恨他娶了我却让我守活寡。”
“可他对你很好啊,他给你无上财富,让你知道密室的存在,甚至密码都是你的生辰。”
“我的生辰?凑巧罢了,我的生辰就是那个人的忌日。自她走后,每年的生辰没了阿娘的长寿面也没了他的,只有厨房做的一桌好菜。”想及此,像是自嘲地笑了笑“他那么爱她,想必也像我恨他一样恨我吧。”
“我之所以今日给你账本,除过我恨他之外,也是想赎罪。他做了太多错事,可我却只顾自影自怜,从未阻止过他。”说到这儿,她顿了顿,“是你,让我明白,每个人都有着鲜活的生命,都需要善待,不过是我,还有那些花魁们。”
“她们?”钟晚哽咽住了,她似乎知道结局却难以说出口。
“是,她们如果有幸在沈府期间有需要交好的大臣就会被送人,如果无福在三月之内沈栎从回忆中清醒就会杀了她们。那片湖,就是抛尸地点,我一直都把那些鱼儿当做她们,希望在他物上她们可以自由。”她苦笑了一下“毕竟,人这么肮脏又拘束。”
夫人垂下头去,又瘫坐在椅子上,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今日,我说的够多了,快把我这辈子该说的都说完了,你们快走吧。趁着夜色赶紧把账本带到其它地方,沈栎不是一个人,他背后势力很大。”
钟晚猜测时间已经浪费太多,和秦朝对视了一下便快速离开。
从密室出来,便看见小俏红已经到了密室门口。“你怎么进来了,你不是把风吗?”
“都这么久了,我还以为你们遭遇不测了。废话不多说,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三人刚走到地面,秦朝对钟晚说“沈栎是地头蛇,我们回京又恐生出异事。我把账本给清羽,让他快马加鞭送到临安,我早让刑部尚书在那接应,拿到后就来金陵直接审判。”话音刚落,便听一小丫鬟喊到“不好啦,走水啦,大堂走水啦。”
“大堂?那岂不是~”钟晚明白了什么正准备要往里冲,秦朝却拉住了她“不要去,这是她最后想要的解脱。”
钟晚就那么定定地看着秦朝,两人都明白,也只能“袖手旁观”。半响她才听到自己略带沙哑的声音“走吧,我们不能再待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