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鹿国公府。
鹿国公与次子曹齐天继续在皎月下散步,这样子的散步在往常来说其实有很多,但两人的对话往往没有太多可信与可靠,而今晚的对话似乎更加的轻松,鹿国公很放心,柳清辞的案子跟曹齐天没有关系,因为他否认了,但曹齐天不放心,“你跟咸阳府说一下,我不想和他们撤上关系,我可是世子,是殿下,杀命官这种事情太刺激了。”
“不需要跟他说,他还管不到‘国柱’身上,无需放在心上,你爹虽然在家里窝囊,但官场上,我可不含糊!”
有一句话说的好,用最轻松的话说着最硬气的话,此时的鹿国公应该就是这样,曹齐天听着,不时嘴角一撇,没有去说什么‘你这话听着我一脑子的鸡皮疙瘩,而是点点头,淡淡的说了句:“嗯,我知道。”
这或许是最好的回答,但随后他那毒舌嘴皮子便说道:“自从娘走后,你的窝囊是我见过最多的,真的!”
真的两字说的很重,非常的强调,本来如此的话,按照白文故事里的掉段,本来是感动的,眼泪混鼻涕挂脸上,主角本应更该发奋图强的,说着不让爹爹受如此委屈,儿子日后定要拿回今日委屈,但鹿国公府的人向来不按常理来,无论大女曹子衿还是二女曹言弦皆是如此,更何况是纨绔世子曹齐天。
“无所谓”
鹿国公不痛不痒的,随后换个话题说道:“认识清风鬼书生吗?”
“不认识”
曹齐天很快回答道,甚至连想都没有认真想,鹿国公哈哈一笑,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很没用的废话,清风鬼书生危害江山与江湖之时,正是边关碟书如白雪般飞入商书房,曹言弦前往东坡书院求药,那时的曹齐天只有五个月大,对于清风鬼书生之事是一概不知。
“那当我没有说吧,那个时候你还没出生,想想啊,时间已经过去十年了,依然还历历在目,韶华硬生生憋着一口气五个月,把你生下来,真是巾帼啊”
韶华是鹿国公发妻华夫人的闺名,曹齐天听着,觉察一丝不对劲,手搭着鹿国公的肩膀,这可是国柱的肩膀,也就只有曹齐天这个“目无长辈”之人才敢如此,狐疑问道:“你老说那个时候娘已经病入膏肓,那她是咋生下我的?我很佩服这个女人啊,居然没有一尸两命?”
曹齐天的脑子从来不像个正常人,就像鹿国公的所说,华夫人憋着一口气五个月,将曹齐天完好无损的生了下来,这在普通与寻常人家定然会好生怀念与感恩,但曹齐天不一样,因为鹿国公的这话让他怀疑了真实性,甚至这样问道:“我该不会是你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或者我是那个垃圾堆捡来的,我本来不叫曹齐天,不姓曹,应该叫张三或者李四!”
“老家.....爹,你说我说.....”
“你脸怎么了?”
鹿国公沉着脸,不是因为别的,就是被曹齐天这么一搅和,气头直接上脑,但最后皆化作一句:“臭小子”
“知道你会不信,其实我也挺不信的,你娘那病怏怏的身子居然能挺五个月,当时边关与江湖都是一滩烂摊子事,我呢也没有时间管你娘,其实我也挺愧疚的。”
“你没管娘?”
曹齐天讶异的问了一句,随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骂道:“清叔说,当时我娘那身子骨和皮肤跟半死人没什么区别了,你方才也说娘病怏怏的,你肯定是用了什么土方或者灵药吊着娘的那口气,不然甭说五个月,半个月都勉强。”
华夫人被当时的秦宣王称作秦夫人,夫人一称乃为帝王对大臣与高官母亲或者妻子的一种加封,全名为诰命夫人,华夫人贤良淑德,其品质被太后所欣赏,这顶头衔便是太后所封,其身份地位尊崇无比,但如此女人,上天却是不公平的,在曹子衿和曹言弦相继出生后,华夫人患了一种名为洽血病的无治之病,体内的鲜血会每隔七天时间会从五官之中流出,时间长达一个时辰,且期间无法止血。
鹿国公当然有管华夫人,他不惜府中一切财力,花重金聘请商队,再花重金购买血参为华夫人补足气血,这样的时间仅仅持续的五个月,血参吊住华夫人的命,但她还是走了,华夫人留下了曹齐天后便离开了大秦,这些事都是鹿国公的痛,尽管曹齐天再如何调侃,鹿国公也不过莞尔一笑。用他的话说便是‘都这么多年了,早就过去了。’
“不管如何,你娘都很伟大。”
曹齐天点头,有些认同道:“是挺伟大的,同时她也很爱你,给老曹家留下我这么一个男丁。”
两人男人聊到这里皆都沉默了,所有感概都无用,伟大才是真的,曹齐天甚至想知道,华夫人在生命的最后五个月也要把自己生下来,到底是抱着一种多大的心理。
不揭开这道疤,就永远没有事,既然是痛,索性不提,用一句孩童口中的话说,便是——谁说谁是小狗。
恰好这时,曹言弦走来,没有用那副圣人腔,开口问道:“聊什么呢?”
曹齐天双手抱头,对于曹言弦的到来,有些明显的排斥,但是却无奈啊,她是长辈,颇有惆怅道:“你咋来了?读书人吃饭的时候可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你赶紧回去,外面天冷。”
日常斗嘴讽刺,却无半点恶意。
鹿国公淡然一笑,“我跟他说清风鬼书生的事了”
“东坡书院那边了解到了什么?”
曹言弦摇摇头:“书院那边只捕捉到一丝风声,对于这么一个古老的大魔头,想要追寻着多一点的消息,真的很难。”
鹿国公点点头:“是啊,不然他早该死了。”
“清风鬼书生?”
曹齐天疑惑一问,随即说道:“我今天中午接到冬大哥的信书,他劝告我这几天不要出府,清风鬼书生再次出山了,听着像个江湖名号,读书人,江湖不太平了吗?”
二女在曹齐天头上敲了一下,算是对他没有正经称呼长辈的告诫,随后坐下来,认真说道:“算是吧,他出来了,朝廷和江湖都不太平,绽冬黎告诉了你就好,我和父亲也想告诉你,这几日咸阳也不太平,你最好不要出府。”
鹿国公问道:“要回东坡了?”
“是啊,书院近日烦事颇多,得回去忙一阵子,今早时候,我已嘱咐过齐天,我走后,府里大事小事就就尽量交给他来处理,也老大不小了,纨绔子弟毕竟不好听。”
她深深看了一眼曹齐天,好似告诉他,必须听话,不然没好果子吃,曹齐天撇撇嘴:“就你们忙,就我闲!”
鹿国公哈哈一笑,“放心吧,你们小弟很听话,相信他不会辜负你这个做姐姐的一片心意的,我了解他.....”
“别....您老人家了解个啥,天天诓我,我要是再相信你啊,我就是小狗”曹齐天站起身来,打住鹿国公的话,对于这样一番看似甜言蜜语,却颇有“心机”,断后路,托希冀的话,曹齐天不想拿起来,索性早点离开:“起风了,我先走了。”
不等二人挽留一句,便消失在假山后面,鹿国公和曹言弦相视一笑,颇有些无奈。
“他还小,再过几年就懂了。”
“看出来了”曹言弦挽发丝,说道:“爹,我挺羡慕你的,您了解齐天,能和他说上话,我要是说他,三句话就得被他堵死,也不知道他对我是什么样的态度。”
鹿国公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了解啊,他说着对江湖没有兴趣,却暗地里和春放鼓弄着江湖玩意,跟我说话也没大没小的,不过也好,我懒得摆什么父亲架子,他心里有谱,有数,就行。”
“如此甚好。”
是啊,甚好,只要命数如何安排,但在这时,曹言弦胸口突然疼了起来,一声闷哼,鹿国公扶住她,想起一件事情来,问道:“子衿如何?”
曹言弦大吸了两口气,调节体内内力,说道:“断了。”
鹿国公眉头顿时紧了起来,问道:“不会凶多吉少吧?”
“应该吧”曹言弦拿出了一块玉佩,上面暗淡无光,尤其是镌刻的曹子衿的一个衿字之上多了一道裂痕,鹿国公顿时坐不住了,问道:“在哪?”
“磨山。”
鹿国公起身,快步流星,被曹言弦拉住,安慰道:“爹,你别冲动,凶多吉少不代表身处险境,大姐是枪王弟子,不可能没有防身之物,暂且安心,磨山这么大,你得有目标的找啊。”
鹿国公急了眼,顿时给了曹言弦一巴掌,眼眶中血丝弥漫,“那你找啊!这可是你大姐,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拿什么跟沈莫交代,拿什么面对韶华。”
捂着巴掌印弥漫的左脸,曹言弦并未奔溃,毕竟这一巴掌是这几十年来鹿国公第一次对她动手,相反她更加的冷静,她很能理解鹿国公此时的心情,拿着玉佩,闭上眼睛,拼命感应着。
鹿国公急着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实话实话,今早的鹿国公府并不太平,府内有着道家的阵法,今早突然发怒,一道剑光降临,目标华园,华园瓦上檐兽苏醒,怒火全开,气浪冲天,巧的是被曹子衿发现,白龙银枪,枪声如龙,霸道无比。
但她怒火上头,没有等到曹言弦赶到,提着枪便追了上去。
这件事情没有上奏朝廷,只有鹿国公和曹言弦知道,一来为了防止打草惊蛇,二来谨防蛇回头,曹言弦留在了府里,鹿国公叫醒了全部檐兽。
曹齐天更不知道。
所以才有了今早两姐弟在华园门口无厘头的对话。
两姐妹间的感应,最后中断在了磨山,那座皇家猎场。
“找到了没?”
鹿国公咬牙,原地踌躇,如曹言弦所说,作为皇家猎场,磨山如此之山,想要找人,难上加山,他只得等着曹言弦的重新感应,确定位置。
“找到了”曹言弦睁开双眼,无比明亮,目光所指在府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