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楚若璃帮紫鹃绕着丝线。
“样式已经挑好了?”楚若璃问。
“挑好了,”紫鹃回答,“只是最近我都没有时间给你做糕点了。这两身喜服得先做出来才是,不然可是会砸了我锦绣记的招牌。”
花九娘急急忙忙的跑来,楚若璃隐约觉得是有消息了。
“查到了?”楚若璃放下手中的丝线。
“查到了,”花九娘点头,“说出来你恐怕不信,那人,是方继,安邦苑管家的妻弟。”
“方继?”楚若璃不由得握紧了拳头,“他与慕容洁是如何相识的?现下他人又在何处?”
“说来话长,慕容洁去守陵时,在出宫的路上遇到了方继。守陵三年,方继曾数次去过皇陵探望慕容洁,”花九娘道,“怕是近来又在安邦苑遇上了,所以才有了如今的事情。至于方继,此时他应是在宫内了。”
“在宫内?”楚若璃斟酌,“方继一个外男,怎么可能在宫内?”
“蓝绮回报,极可能是慕容溪将其带进宫中的,”花九娘道,“最近蓝绮盯着三府的动静,的确是有了不少的消息。”
“慕容溪将人带进宫中?”楚若璃眼中闪着寒意,“看来,也是时候动动慕容溪了。朝堂之事让萧遥之去谋划,灵蛇宫,我必不放过。”
“若要对付灵蛇宫,我愿意出力,”朱媚儿难得离开暗室,在后院走动,“我死不足惜,但我红蛛堂的一众姐妹,不能白死。”
“朱媚儿?”楚若璃倒是第一次看朱媚儿主动出门,“你倒是准备赖在红楼不走了。这都一月有余了,你竟也厚着脸皮还留着。”
“红蛛堂不复存在,我无处可去了。既然有这么个好地方让我容身,我岂有离开的道理?”朱媚儿落座在紫鹃的一边,“华姐姐虽限制我只能在后院走动,不可在人前露面,但我也是心满意足。楚姑娘,我已许久不曾见到这么好的阳光了。”
“这么好的太阳,你的确很久没见过了,”楚若璃微微侧头,瞄了一眼阳光,“终日不见阳光的红蛛堂,最后还是不复了。”
“当年之事,我知道是华姐姐的无心之过,”朱媚儿看向花九娘,“而且,我也引人逼得华姐姐跳下悬崖,算是两清,华姐姐觉得如何?”
“既然你如此说了,那我必定会帮你报仇,”楚若璃接话,花九娘对往事仍有芥蒂,何况当年跳崖的人是自己,“大家的往日仇怨,不如,等解决了灵蛇宫以后再说。”
紫鹃已经绕完了一卷丝线,随手放进了针线筐。
楚若璃拿起另一卷,再与紫鹃绕着,朱媚儿却是低头一笑。
“慕容洁此事,阿璃你准备如何,”花九娘并不理会朱媚儿,“事关慕容溪,是不是要知会瑄王一声?”
楚若璃绕着绕着,就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方继是在慕容洁宫中?”
“这倒不是很能确定,”花九娘回道,“蓝绮入宫查探过,慕容洁宫中没有新添的宫人,所以还不能确定方继究竟藏身在何处。”
“京城可有什么地方,查实了是灵蛇宫的,”楚若璃又绕着。
“近来查实了几处,”花九娘回答,“应是几处探子住处,也什么太大的用处。”
“既然没什么太大的用处,那就替她拔了吧,”楚若璃看向朱媚儿,“你可有兴趣去一趟?”
“好说,”朱媚儿应声,“只是要麻烦你借几个人给我。”
“那是自然,”楚若璃应声,朱媚儿不说,自己也会让花九娘派人跟随,一来帮助朱媚儿,二来也是监视,“既然方继是周奇的妻弟,那连周奇也一并除了吧。”
“阿璃,你确定要动周奇?”花九娘没想到楚若璃一动手,就把目标放在了周奇身上,“周奇怎么说也是安邦苑的管家,你一动周奇,怕是会引来慕容溪的怀疑。”
“不妨事,”楚若璃抬眸,“我就是要告诉慕容溪,她虽身为皇家长公主,但京城也不是她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我倒要看看,她究竟能翻起多大的风浪来。”
“还请华姐姐派了人手给我,”朱媚儿绕着胸前一丝发,动作娇媚,“阳光明媚的日子,最适合杀人,免得阴气缠身。”
花九娘看了一眼楚若璃,楚若璃只是绕着丝线,花九娘就知道她是默许了。
“随我来,”花九娘起身离开。
朱媚儿走时,回望了一眼楚若璃。昆仑之巅,素问门人,有如此师妹,江尧,你我此生情意难通,我只能助你师妹一臂之力。算是往日对她和你心爱之人所为的忏悔吧。
看花九娘带着朱媚儿离开,紫鹃才看向楚若璃。
“你相信朱媚儿是诚心相帮的吗,”紫鹃问。
“她本性并不坏,只是被当年之事的执念所困,”楚若璃放下手里的东西,“往事不追,未来不问。至少,在灵蛇宫这件事情,朱媚儿没有理由不帮红楼。红蛛堂虽有蜘蛛堂的老底子在,但也有许多人是后来投在朱媚儿门下的。平日虽是放纵**无度,可杀人的买卖,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你倒是看人看得透彻,”紫鹃一笑,“只是不知朱媚儿是否也这般明了。”
“说起来,李玉琴也不能耽误了,”楚若璃斟酌,“本还想晚几天,这下看来,要快些了。若她站在灵蛇宫一边,我便连她一起除了去。免得夜长梦多,不知何时出来兴风作浪。”
“你这是要把旧仇都联合起来,”紫鹃一笑,“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个道理你倒也很是明白。”
“人与人之间的纠葛纷杂,说到底,不过非敌即友这四个字,”楚若璃站起身,“元宵之日,李玉琴对慕容城那是舍命相护,或许,这就是她要摆脱灵蛇宫的原因。她也曾希望慕容澈可以帮她除掉灵蛇宫,只是一直拖延至今罢了。”
“李玉琴,你有何打算,”紫鹃问,“总不是冲进宫里,当面直问吧。”
“当面直问也没有什么不妥的,”楚若璃有了主意,“既然九娘已经把慕容洁的事情查了个清楚,我也该去告诉慕容澈一声。顺便进宫,既可以试试慕容洁,也可以试试李玉琴。”
“那你便去吧,”紫鹃起身,“我可不妨碍你。”
楚若璃“哼”了一声,表示不高兴,有些气鼓鼓的就走了,留紫鹃笑得花枝乱颤。
宫道上,慕容澈和楚若璃并肩走着,却又保持着两圈的距离。
迎面而来的是叶俊,看见两人一同入宫,有些诧异。
“坊间对于殿下和王妃,可是传言颇多,”叶俊与两人擦肩而过,又顿下脚步,“今日看二位一同进宫,想必是和好如初了。”
“只是听师兄说洁儿身体不适,进宫看看洁儿罢了,”楚若璃冷言,“有什么和好不和好的。”
“原是公主凤体抱恙,”叶俊接话,“微臣只负责守卫宫城,此事倒帮不上什么忙。不过近来微臣巡逻时,常看见娴妃娘娘往公主处去,此前,可不常见两人来往啊。微臣还要巡逻,便不与两位多说了。”
叶俊,是慕容澈的人?
楚若璃看向慕容澈,慕容澈只一笑。
问题是出在娴妃那里吗,不常来往的两人,近来却密切。
路过上阳宫时,楚若璃停下了脚步,当初自己受伤在上阳宫休养时,与慕容澈看书舞剑的日子,也颇为甜蜜,叫人有些怀念。
如今闲时看书的习惯,想必也是那几日养成的吧。
楚若璃再看慕容澈,阳光下的公子,本就是世间无双的良人。
慕容洁的昭德宫离李玉琴的梅阳宫并不远,自梅阳宫而过,说不定还会引得李玉琴自己找上门来。
对于慕容澈和楚若璃的出现,慕容洁有几分欢喜。
“九哥,九嫂,”慕容洁蹦下床,光着脚就迎了上去,“九嫂,你还知道来看我。九哥生辰都不见你的踪影,我还以为你不要九哥,也不要我了。今日看你们一同进宫,我就放心了。”
慕容澈和楚若璃对视一眼,慕容洁有孕在身,她怎还如此活蹦乱跳,不多加注意?难道她自己还不知道吗?
“师兄说你近来食欲不佳,”楚若璃拉过慕容洁的手,“我去买梅子,顺便给你带了一些。本想让师兄明日带给你的,结果在路上遇到了这个人,”楚若璃淡淡瞥了一眼慕容澈,又看向慕容洁,“与我说起他生辰之日,因我不在,你还闹了脾气。我这不是进宫来看看你这个小丫头,也安慰安慰你。”
“我看见那个妙雪就浑身不自在,”慕容洁反手拉过楚若璃,“九嫂,你不能让那个妙雪再这么得意了。要我说,你还是回府上的好。九哥不护着你,我护着你,我就搬去落梅居和你同住,看她还敢不敢欺负你。”
“你九嫂岂是那么好欺负的人?”楚若璃有些笑不出来,可还是勉强笑了一下,“王府人多,还不如在江府住着自在,才不是因为什么妙雪的缘故。洁儿,这都二月了,等三月,我们一同去踏春如何?”
“好啊,”慕容洁欢呼雀跃,“不过……”慕容洁看了一眼慕容澈,“九嫂,只有我们二人去踏春吗?”
“自然不会只有我们二人了,”楚若璃也顺着瞥了慕容澈一眼,“你莫不是忘了当初九嫂答应你的事情了?九嫂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了这么一位少年才子,与你正是相配。不过他尚在江南,要三月初才能回来。”
“哎呀,九嫂,”慕容洁有些羞怯,“你这是说什么呢。”
楚若璃却是一愣,慕容洁的脉象的确是喜脉,她怀孕已有月余,那夫妻之事,也早该明白了。怎么说起婚事,还这般害羞?慕容洁不是个善于伪装的人,这分羞意也不是能装出来的。莫非……一个极恶毒的想法,出现在了楚若璃的脑海中。
慕容澈看见楚若璃眼中的寒光,知道此事怕是不简单。江尧不会把错脉,楚若璃也是素问门人,不可能两个人都出现误诊的情况。慕容洁的那番女儿心性未改,不像是经人事的女子,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江太医,江太医,”梅香匆匆跑进来,“惊扰几位主子,江太医不曾在吗?”
“今日,江太医休沐,”慕容洁打量着跑进来的梅香,“你不是丽妃身边的大宫女吗,怎么如此不懂规矩?”
楚若璃心下了然,怕是李玉琴故意而为。
“我家娘娘吐了好多血,奴婢实在心急,这才乱了规矩,”梅香跪倒在地,“还请殿下稍后再罚,容奴婢先找了太医为我家娘娘救治。”
“师兄不在,我随你去看丽妃娘娘,”楚若璃出声,“可信得过我?”
“王妃与江太医师出同门,哪有信不过的道理,”梅香连连磕头,“还请王妃速速随奴婢去看看娘娘。”
楚若璃看向慕容澈,慕容澈点头,示意她前去。
梅阳宫,李玉琴在内室喝着茶,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听闻娘娘吐血,如今看来倒是好得很,”楚若璃不紧不慢的迈入内室,“还有心思喝茶。”
“不然怎么将你瑄王妃骗来本宫这梅阳宫呢,”李玉琴放下茶碗,“本宫猜想,王妃进宫是为了昭德公主的事吧?”
“你知道?”楚若璃冷眼,“那还请丽妃娘娘给个明示。”
“王妃难道没有查到半分的消息吗?”李玉琴抬眸,“只是可怜昭德公主,不懂世事,被人欺侮,尚不自知。”
“你说什么?洁儿……不知?”楚若璃虽早有此想法,但真的得知,还是有些难接受,“你既知我是为了此事而来,想必也知我想如何。元宵之时,你为救父皇,愿意以命相护,有些人怕已是容不得你了吧?”
“所以,本宫不是请王妃来一同商讨此事吗,”李玉琴嘴角一勾,“本宫几次想与王妃合作,可是王妃似乎都没有太放在心上,这才一直搁置到今日,不是吗?”
“怎么说,你也是曾经想杀我的敌人,我可不会这么轻易就相信你,”楚若璃语气淡淡,“就算联手,你我终究不是会全心相信彼此的人。”
“王妃这话说得有理,”李玉琴起身,“果然是后浪推前浪,本宫的确是老了。不想争,也不想斗了。他在意也好,无心也罢,数十年陪伴,终归都只是逢场作戏而已。昭德公主之事,本宫可以告诉王妃,不过还请王妃答应本宫一个要求。”
“我都替你解决灵蛇宫这个大麻烦了,”楚若璃直视李玉琴,“娘娘还有什么其他要求?”
李玉琴突然一笑,有些渗人,“杀了妙雪。”
楚若璃都能听见李玉琴握拳时,骨头作响的声音。一个圆妙雪心愿,让她嫁入王府的人,如今竟要杀了妙雪,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