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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抱头鼠窜为哪般

荫山一脸镇定的走出后台,先是对着台下的座儿们深鞠了一躬,然后又对着依然在大声漫骂和起哄的那十来个人握拳作揖,笑着说道:“老少爷们,我王某人在天桥也唱了有将近四十年的戏了,承蒙诸位关照,还有四天就封箱不唱了,方才倘若前边的两位得罪了几位,我代他们俩向台下的诸位爷赔个不是,请诸位看在我王某人的薄面之上,不要与他二人一般见识,让我把今儿的这出戏给座儿们唱完,改天我定当摆酒答谢各位。”

荫山话刚说完,前边第一排的椅子上忽的站起一人,大声骂道:“你个老不死的,你算老几啊你,再他妈的出来装象我连你一勺儿烩喽。”

荫山定睛一看,骂人的正是黄五郎。荫山在北平的梨园行也是有些威望的,这几十年来自己的戏迷也有许多是这黑道上的人物,大家虽然无有深交,但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彼此相安无事。今日没成想这个新近发迹起来的流氓竟然如此的出言不逊,这让还有几天就退隐梨园的荫山很是恼怒,他怒视着黄五郎,看他还想怎么样。

黄五郎见台上的这个老儿竟然敢怒视着自己,他一把将自己手中摩挲的一个铁球用力朝荫山头上砸了过去,他的这一举动引得场子里的其他人发出一片惊呼。好在荫山老当益壮,身手还是十分的敏捷,他将身子朝右边一闪,有惊无险的躲开了。

场子里更加哄乱起来,座位上的看客们心里都对黄五郎这一伙人的卑劣行径很不齿,但是又怕引火烧身只能冷眼旁观着,人群里有一个胆大的戏迷实在看不下去,站起来仗义执言道:“能不能让大伙好好看戏,你们不喜欢看那你们出去不就结了,犯得着砸人场子吗?”他的话引得大家纷纷附和,众人七嘴八舌的谴责起黄五郎一伙来。

黄五郎一听有人竟敢叫板,他猛地将头转到后边,恶狠狠地对着那人说道:“滚你娘的蛋,我看你是活腻歪了,这天桥还没人敢跟老子叫板。”

在黄五郎骂人的空,他的几个手下已经冲过去,从人群里将那仗义执言的男子一把撕扯出来,拉到过道里痛打了起来。王荫山见黄五郎竟然敢对着看戏的座儿下狠手,更加的愤怒了,他从戏台上一跃而下,冲过去解救那位戏迷。晴方也从后台飞奔了出来,跳下戏台与荫山一起将那几个打人的推开,把那位被打倒在地的戏迷拉了起来护在身后。

王荫山戏班子里的一些胆大的徒弟眼见着师傅在前边与那些人撕扯,怕他吃亏,也纷纷壮着胆子冲了出去给师傅帮忙。一时间整个戏场子里剑拔弩张,一场恶战即将展开。

这时候,只听有人在后边高声喊道:“都住手,再不住手就开枪了!”

这极具穿透力的声音让正在撕扯推搡中的双方均心头一震,他们朝门口一看,发现一个穿着北平戍卫军军装的男子领着四个挎着枪的士兵一脸严肃的走了进来。黄五郎虽然在天桥一带是有名的地头蛇,但是看见这当兵的心里也是一惊,他示意底下的人停手,然后心里暗自猜测这几个戍卫军军官来此的意图。

因为这几个军人的到来,本来一团哄乱的戏场瞬间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几个人。

那为首的军官走到黄五郎的面前,带着几分严厉的口气对他冷冷的说道:“唱戏有唱戏的规矩,看戏有看戏的礼数,嫌台上的角儿唱的不好可以离场走人,但是砸场子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今儿我不管你是哪路的神仙,要是想接着看戏那就扶起椅子落座,若是还想闹事斗殴,那咱们哥儿几个陪你外头练练。”

黄五郎平日里飞扬跋扈惯了,今天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几个当兵的搅了场子,自觉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心想自己素日也与戍卫军中的一些人有些来往,不如诈他们一诈,探探他们的底细。

黄五郎清了清嗓子,装出一副无所惧怕的样子,对那领头的军官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位长官,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彼此行个方便,甭以为你挎个枪我就怕你,告儿你,我在戍卫军里也有朋友,像戍卫军二一三团的龚玖连团长就与我是拜把子的交情,不知龚团长要是知道各位如此不给我面子,他会怎么想?”

“哦?你原来是龚团长的结拜兄弟啊,失敬失敬!果然和他是一样的人物!”那军官不无讽刺的笑了一笑。

黄五郎以为对方被自己吓住了,神色又得意了起来,他哼了一声后,斜着眼对这军官说道:“既然知道我是龚团长的结拜兄弟,那你们几个还在这装什么大瓣蒜,给我一边儿凉快去!“

就在黄五郎抖动着一脸的横肉说完这句之后,他的脸上被那军官赏了一个响亮的耳光,然后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人飞起一脚便将他踹倒在地。那军官的身手十分了得,那一脚下去踹的黄五郎痛的连气都要喘不上来更甭说起身还手了。黄五郎强挣扎着朝身后的手下挥了一下手,用痛苦的声音说了句:“给我打!”

站在黄五郎身后的那些手下见老大发了话,立即纷纷掏出匕首就要涌上来与这几个当兵的较量。还没等他们迈开步,这几个军人已经齐刷刷端起了枪对准了他们。那些人虽说平日里打打杀杀逞强逞惯了,但是面对着那黑洞洞、阴森森的枪口也胆寒了起来,他们早没了刚才那股子狠劲,拿着匕首的手也渐渐软了下来。

那军官掏出自己腰间的手枪蹲下来抵在黄五郎的太阳穴上,笑着对他说道:“龚玖连这辈子已经没机会再给你出头了,还不知道吧,上个月他私通关东军的事被人告发,已经在察哈尔被就地正法了,你要想找你的把兄弟告状,那就只能去阎王爷那找他了。”

听闻自己的把兄弟竟然被军法处决了,黄五郎立马就像没了骨头的癞皮狗一般,他浑身颤栗着对这军官说道:“军爷,军爷,我说这位军爷有话好说,算我有眼不识泰山,我错了,我给您赔不是了,饶了我这次吧。”

那军官原本也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他鄙夷的看了那黄五郎一眼,然后对黄五郎和他的手下正色说道:“王老板最后四天的戏倘若让我在这场子里再看见你们,那你们就小心你们的狗头,快滚!”

一听军官发了话,黄五郎在手下的搀扶下如丧家之犬一般跑了出去,场子里的人们望着黄五郎他们狼狈的身影纷纷鼓起掌来。

那军官走到荫山面前,温和的说道:“王老板受惊了,请带着班子里的诸位到里边儿把戏扮上,今儿这戏还要继续把它唱完。”

见荫山一脸惊讶的神情,那军官笑了一笑,说:“王老板,我们前阵子在后台是见过的,您难道不记得了吗?”

荫山经他一提醒,这才猛然记起,前段时间这位军官曾陪同他的故交洪老夫人来后台与自己叙过旧,方才一时有些受惊,竟然没有记起这档子事儿来。

荫山笑着和这军官打了招呼,感激地说道:“今儿的事还要感谢您几位主持公道。”

那军官谦虚的说道:“王老板不要谢我们,要谢您就谢我们老夫人,是她老人家让我们过来给您解围的。”

荫山听这军官说洪老夫人也在场子里,他环顾了四周并未发现洪老夫人的身影,不解的问道:“老夫人现在何处,我得当面谢谢她。”

那军官用手指向舞台对面二楼的一间雅座,笑着说:“老夫人在那呢。”

荫山顺着军官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洪老夫人正在二楼的一间雅座里微笑着朝自己挥手。

荫山向洪老夫人抱拳行了一礼,然后招呼晴方等人返回了后台重新把戏扮上。

那晚后半场的戏演的格外的精彩,茂春大戏院里掌声雷动,人声鼎沸,灯火辉煌。

戏一落幕,荫山来不急卸妆,便急匆匆地跑到二楼的雅间去寻洪老夫人,准备当面向她道谢,可是等他上去的时候,二楼雅间内已经空无一人。荫山连忙问一个检票的人,那人说戏一散场,洪老夫人就已经下楼了。荫山连忙又三步并做两步的跑下了楼,到戏园子前边寻找洪老夫人。

荫山跑出去的时候,门口的街上全是刚看完戏走出园子的观众。身着戏服,戴着髯口的荫山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四处寻找着洪老夫人的身影。

最后,他在离戏园子不远的一个路灯下看见了即将坐上汽车离去的洪老夫人。荫山满是欣喜的跑到了车门跟前,有些气喘吁吁的说道:“大少奶奶,我总算追上你了。”

刚刚坐进车里还没来得及关闭车门的洪老夫人看见一身戏装的荫山气喘吁吁的跑到自己车前,心里猛的一热,这是多么熟悉的一幕啊,当年自己带着一双儿女离开北平前往杭州的时候,即将动身启程之时,荫山也是这样来不及卸妆就急匆匆的赶来为自己送行,当时说的也是方才的这一句话。只是岁月无情,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而自己也不是那个紫藤花下眉目如画的妇人了。

就在洪老夫人望着车外的荫山心生感慨的时候,她的贴身女佣轻轻用手推了推老夫人的胳膊,轻声说道:“老太太,天儿不早了。”说完,朝车外微微努了努嘴。洪老夫人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连忙收起了思绪,笑着对站在车外的荫山说道:“你瞧你,还是那风风火火的性子,都五十几的人的,这副模样就跑了出来,一急就不管不顾的,也不怕旁人笑话。”

荫山被洪老夫人这一说,自己也觉得方才自己有些失态,他连忙摘下髯口,然后笑着对老夫人说道:“大,哦不,老夫人,今儿晚上多亏了您保全,要不然这场子非被那败类砸了不可。我方才急着见您,一时竟忘了自己还扮着戏,让您见笑了。”

“我又不是没见过你扮着戏满北平乱跑的样子,怎么会笑话你。”洪老夫人边说边和荫山彼此心照不宣地笑了一笑,她又继续说道:“你我之间还谈什么谢与不谢,前阵子我从杭州搬回来,请你到家去叙叙旧,偏你是个古怪的性子,就是不肯来。如今你都唱封箱戏了,也不知会我,若不是我听梨园行其他人说起,只怕今后再也没耳福听你的戏了呢。”

荫山原本想解释一下,却被洪老夫人笑着止住了,老夫人对荫山说:“我知道你的为人,不必解释了,我方才是与你说笑的,你这几日就安心唱你的戏吧,我每晚都会来的,还是那句话,只要有我在,没人敢难为你。”

洪老夫人说完,冲荫山挥了挥手,示意随从关上了车门,司机发动了汽车载着洪老夫人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目送着远去的汽车,独自站在路灯之下的荫山恍惚觉得还是三十多年前的北平,一切仿佛都没有改变,一切又仿佛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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