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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一群白衣女子

我没好气说道:“这里面可能有我们离开的线索。”也懒得去解释,心说你的经验和哥哥比还差得远哩。三两下拆开封条,打开一看,一堆揉的乱七八糟的报纸,想必是填充物,扒开一看,最底下是一张光盘。我一看这么大的邮包里就一张光盘,名副其实千里送鹅毛。不过这光盘里什么内容?我心里隐隐约约有个谱,却不好说。曲柔把头凑过来,见是一张光盘,捅了我一下,说:“里面说不定是你感兴趣的内容哦。”

我仍然将章悦以及晓晓的事情隐瞒着她,心中一痛,叱道:“别瞎说。难道是你主演的。”莫名其妙的生气。一看曲柔被我抢白,一脸不悦,歉然道:“对不起。不过这张光盘应该和我们的目的关系不大,再找找其他线索吧。”却把光盘悄悄收了起来。

101的门并没有锁,我推开一看,电视,烟灰缸,垃圾桶,与上次来并无差别。粗粗叠起的铺盖几乎没有动过。还记得上大学军训时要求被子叠成豆腐块,我奋斗了若干天终于弄出一块豆腐渣,已经颇引以为荣。陈良更绝,知道不是叠被子的料,特意要求教官用自己的被子给大家示范一下。教官走后就把被子小心翼翼的放进壁橱,自此之后整个军训岁月就没盖过被子。最后军训成绩中内务分数就这厮满分,代价不过是区区一盒感冒胶囊。可见要取得好成绩的确需要下功夫。这件事结合眼前的被子,只说明几个问题:大叔没有当过兵。大叔没有经过军训。另外大叔不喜欢睡觉。

我拉开抽屉,肆无忌惮的在里面翻找,现实当中这可是违法的,好孩子不要以我为榜样。果然一点有用的都没发现。

刚要走,曲柔忽然叫道:“等等,这里有什么东西。”我回头一看,后者蹲在床前,指着床下说。我走过去一看,首先发现的是书角,原来大叔又重拾癖好,道:“我早该想到姐姐有这种嗜好。我们应当积极促进双方的文化交流才是。”曲柔白了我一眼,道:“你当我是你么?我是说里面。”

我不得不俯下身子。这时先看清了床下的书,居然不是禁发书刊,也不是上次那本关于人体和解剖的怪书,而是一册翻得很烂的外文书籍,封面上画着一个圆形法阵。大叔又献身于伪科学?多才多艺。

果然,床底深处还有一只箱子,不知道里面放的什么东西?我心道原来门房大叔真的有自己的秘密,莫非是……一箱黄书?同道中人,同道中人。

我伸长手臂,颇费一番力气才将箱子拉出来。外表看去不过是只平凡无奇的纸盒,但大隐隐于市,不知道装了什么珍奇,还有点分量。曲柔抢过来,一把将纸盒掀开,忽然啊一声倒坐在地上。

我心说少见多怪,凑过头去,登时像触电一般,头皮发麻。胃里有一种要吐的感觉。

里面装着两只白色的手。

这两只手齐腕而断,切口甚是整齐,已经成了暗黑色。手掌纤细,应当是女性的手,其中一只手上还有三只指甲涂了红色指甲油。这两只手经过了相当良好的防腐处理,我只能闻到强烈的香水混合着消毒水味,挥之不去。

这是真手无疑。我的胃正在痉挛。

箱底还躺着一瓶红色指甲油。什么东西被压在瓶下,我拾起一看,竟然又是一个碎片。

回头看看曲柔,想问她看得到我手里的东西吗?见她面上苍白如纸,终于忍不住,夺门而出。我听到旁边女厕门哐当一响,想是她冲了进去。

我心道女人,少见多怪,没办法。怕她出什么意外,也实在不愿意在这里陪一双断手,追上去看她怎么样。

面对女厕,我想现在不是该犹豫进不进去的时候,里面还隐约传来曲柔的呕吐声。所以毫无内疚推开门,同时心里不由得意,以后面对朋友也能吹嘘一番,“想当年哥们儿进女厕的时候……”毕竟这也算的上女性圣地之一。

里面光线柔和,贴着淡粉色的墙砖和地砖,洗手台盆大理石质,镜子明澈婉约,纵深一排隔间。果然看不见一排小便斗有点不习惯。我听到最里面的隔间传来女子的呕吐声,很辛苦的样子。我推推隔间门,从里面锁着。先咳嗽一声,轻轻敲敲,问:“你没事吧?”里面呕吐声不断,我似乎能闻到酸臭味,心想只怕连胃都能倒出来。再问“没事吧柔姐?要不要我进去帮忙?”问完自己都觉得好笑,我能帮的上什么忙?

还想再敲第三遍,忽然不远处洗手间门一开,曲柔站在门口,一脸诧异的看着站在最深处隔间前的我,皱着眉问:“因为近,就到男洗手间去吐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觉得遍体凉意,手硬生生停在半空中。隔间里面的呕吐声忽然停止了。曲柔也觉得不对劲,却站在门口一步也不敢动。我耳内莫名其妙的开始耳鸣,额角见汗,心跳加速。淡定!既然人已经找到,就不打扰您休息了,对不起,请继续。我紧张的看着面前的隔间,慢慢地向门口倒退,一步,两步,三步……

我终于退到门口,感觉像是经历一次长征。眼睛始终不敢放过隔间,祈祷千万不要冒出胳膊、手、腿、脑袋什么诸如此类奇怪的东西。无需回头,一把抓住曲柔的手。她显是吓得够呛,小手冰冷。我捏了一下,示意先退出去。她却僵在门口,并不动。我寻思看来还得找机会训练一下我们的默契,忽然最后一个隔间的门开了。

我惊恐的大睁着眼睛,上帝看来执意要考察我这半吊子信徒的资格。请根据我心理承受能力决定出现的东西!什么东西要出现了……

曲柔。

她从最后一个隔间走出来,显然刚刚吐完,脸上依然苍白,一副难受的样子。忙不迭道歉,“对不起,刚才我实在说不出话……”看着站在门口的我僵硬的表情,讶道:“怎么了?”从隔间这个曲柔的角度,只能看到我,另外一个曲柔则被半掩的洗手间门挡住。另一个同样看不到洗手间内的情况。我不由自主的一回头,她似笑非笑的问我:“怎么了?干嘛在里面愣着?”

我冲着外面那个一笑,松开手说我先洗洗手,尽量平静地走到台盆面前,心里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现在无暇计较心跳次数问题。我尽量挪到距二人距离相等的位置,背靠台盆,左张右望,汗液不由自主的顺着脖颈向下流。外面那个推开门走近两步,“你不舒服——”两个曲柔对视了。

我想起西游记中有一回真假孙悟空的故事。这么搞笑的回目怎么能这么恐怖的发生在我身上?上帝你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两个人一起看着我,异口同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一脸冤枉,又不是我搞出来的,看我干什么,我怎么知道。先一摆手,说二位别再走近,我有办法分辨。不听话走过来的,即便真的也做假的论处。两人闻言不动,定定的瞧着我,同时不时偷眼瞧着对方。我心里却着实捏了一把汗,暗想妈的老子能有什么办法?

仔细一瞧,两人表情略有不同,门口那个惊慌之中略有一丝兴奋,隔间那个惊慌之中带着忧虑。这不就结了么?谁会在这种情况下笑的出来?曲柔就行。我不得不肯定这个观点。那家伙脑筋不正常。再说另一个,这种时候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天啊,就不能出一道简单点的二选一么?比如其中一个换成陈良?

两个人还在等我答案,我无形中感到肩头担子很重。干部不好当啊。忽然灵机一动,想到常听人说那东西不会在镜子中映出来。这似乎已经经过科学验证,成为真理。我背后不就是镜子么?我擦了一把汗,说道:“我需要一点水。”转过身打开水龙头,装模作样洗着手。偷眼瞧着镜中映出的洗手间。

目光偷偷地朝镜子中的隔间移动,一间,两间……数到第七间,即最后一间。

没人。

可恶,我早就觉得这个很可疑!向门口退两步,一把捉过门口曲柔的手。隔间前的一声惊呼:“不要!”我心说傻子才不要,正要走,一瞥看到镜子中的自己。

手中牵着空气。

我大骇下一回头,拉着我的手的曲柔对我一笑,忽然产生了变化。

她的头发开始一丝丝变黄,继而脱落,身上的皮肤急速皱缩融化,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但七窍之中开始流出脓水,一张俏脸瞬间凹陷,剥落。顷刻之间我面前站着的就是一具骷髅,除了我握着的手完好无损外,片肉皆无,相当骨感。我毛骨悚然,那两只圆溜溜的眼球还在眶中转动,其中一只从眶里跌出来,啪叽一声摔在地上。

我的身体僵硬,和骷髅保持着握手的姿势。那只手凉如冰。

眼前的骨骼慢慢化为飞灰,终于消失不见。

我被骇的动不了分毫,忽然醒悟到自己还握着一只断手,惊慌之下摔在地上。曲柔战战兢兢的挨过来,也是吓得够呛,扶着我说不要紧吧?男孩子胆子大一点吗。

我心道你试试!不过看来我的科学理论是站不住脚的。这个明显也没有映像么。我喘一口气,招呼道我们走。洗手间门刚才已经闭合,我记不起来是怎么关上的。扭了扭门把手,锁的还真******紧,看来得用狠的。曲柔紧紧挽着我的胳膊,整个人快要靠在我怀里,我明知不是时候,还是心中一荡,假装一挣,说小弟我还想多活几个时辰,大姐手下留情,忽然看到她挽着我的手,有三只指甲涂着指甲油。红色的。

操。老子智者千虑,还有一失。面前这个“曲柔”和我一样,也盯着自己手指甲上的红色指甲油。然后抬起头定定的看着我。

我咽口唾沫,说道:“没想到你也有这习惯?这么大年纪还装纯情?”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暗地里一头大汗。

她一嗔道:“你在胡说什么……”表情突然凝固了,皮肤渐渐褪为黑色,面部窜起几道裂纹,瞬间纵横交错,成为大旱的田地一般,身体亦如是,除了挽着我的那只手。她呆呆的叫了一声“华年……”脸上突然掉下一块干枯的皮肤,然后身体哗啦啦碎成粉片。

那只手啪嗒一声掉在粉末上。

我麻木了的看着这堆粉末,已经忘记怎么表达自己的恐惧。瞬间意识到洗手间里已经孤零零的剩下我一个人。其实刚才也是我一个“人”。过了不知多久才听见自己还在呼吸,而背心已经湿透了。

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留,地上还有两只断手哩,即使洗手间里有一颗原子弹加一个整编师的变态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惊慌。对着门狠命地踹了两脚,它似乎和我卯足了劲,就是岿然不动。我心下越来越慌张,忽然顶灯闪了两闪,看来是不打算工作了。我可不能自己摸黑和两只手呆在洗手间里,还是女子洗手间!过一会儿摸到什么东西怎么办?紧张之情溢于言表。

旁边洗手台上的镜子忽然碰的一响,中间似乎被砸的凹进去一大块,纹路从凹处辐射开来,是谁在砸?这里明明就我一个。我认为某个神正要抛弃自己,更加手足无措。怕什么来什么,几盏日光灯一下子全灭了。我一下子坐倒在地,背靠着门并没有让我觉得有几分安全感。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摸到我手背上——

又是一声巨响,我听到哗啦啦玻璃碎裂的声音,眼前一闪,洗手间已亮如白昼。

发现自己狼狈地坐在洗手间地上,面前站着的是手拿一张凳子,喘着气的曲柔,台盆上的玻璃尸骨无存,地上尽是玻璃碎片,却没有两只手的踪影。

曲柔扔下凳子,一抹头上的汗,“好险。你不知道我在外面看的多担心。”

我心中感激之情如江水滔滔,她倒是一摆手,道:“我洗手时从镜子里看见你走了进来,回头时却发现你并不在屋中,心说莫非见鬼了?接下来看到的想必你有更深入的切身体会。我很着急,不知道怎么救你出来。”

我问道:“那你怎么想到砸碎镜子就能放出我?如果我就此出不来怎办?”

曲柔一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砸碎了我眼不见心不烦。”

我气得差点晕过去,一把捏住她的脸,道你才是假的吧,快让哥哥我验验。

……

曲柔拧着我的耳朵,笑道:“小弟什么时候开玩笑也这么精彩?”我不得不连说三声大王饶命,英俊的面孔才得以保全。她瞥我一眼,说怎么,看你不服气?我陪笑道,岂敢岂敢。

出了厕所,才记起我们依然不知该向何处去。但101床下有两只手却是不争的事实。我想不到那个大叔竟然有这种嗜好,果然真人不露相。咦?怎么好像我有点佩服他?自己以前还让他开过自己的房门,现在想起就感到脊背发凉。

来到大厅,我寻思着也只能上7层看看。仍然面对两部电梯,希望这次不会给我选择的机会。我擎了一下上,左边那部很快就打开了,里面现出一个人,我的心咯噔一下。

管理员大叔。

我点头打了声招呼。大叔先是一愣,接着冷冷看着我,没有说话。我心说变态就变态,居然还是这么**。额头上不由自主的沁出汗,我告诉自己不要紧张!一旁的曲柔同样克制着,表面看似冷静无比,拉着我的手却在抖个不停。

大叔不答话,径自走了出来,目的地只有101。我看他手里提着一只工具箱,头一次发现,上面红色痕迹斑斑,以前一直以为是锈迹,今天突然有了新的认识。正所谓与时俱进。我俩忙不迭的进入电梯,按紧7键直到门合上,才长出一口气。曲柔如释重负道:“我们从这世界出去,就报警。”

我心道你实在太嫩,报警只怕于事无补,因为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只怕已是过去。除非你能当着警察的面在他床下找到那双手,想到这里忽然浑身一震,问她:“你不是去拿凳子么?出来时有没有把箱子推回去?”

她一呆,说:“谁有工夫做那种事,再说这又有什么关系……”忽然脸色刷白。我心一下提到嗓子眼,说:“他回去看到敞开的箱子,一定会想到我们洞悉了他的秘密。”

我们谁也没心情开玩笑。被追杀的感觉虽然刺激,只是压根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出演杀人灭口这类型的犯罪悬疑动作片,好死不死还是主要角色。就不能安排我一个路人甲吗?电梯门一开,七楼的长廊在面前铺开,不过比起其余几层显然短了许多,走廊尽头有一排楼梯斜斜向上,尽头一道小门通到天台。

我倆把走廊两侧的门统统试了一遍,锁的铁桶相仿,撼山易,撼此门难。回头一看,电梯上方红灯频闪,竟已经从1楼升了上来。心中着急。大叔没有给我们留下选择余地,只能走天台,一看门虽然没锁,却似乎锈住,推半天只开一道缝。眼看电梯已到了5层还没打算停下来,我气急败坏,正要再试,曲柔一把拨开我,运足气力一脚朝门踹去。这个女人今天穿的是牛仔裤加平底鞋,铁门不知道是不是重女轻男,居然配合的很,应声而开。我目瞪口呆兼无地自容,曲柔一脸得意,意思是以后大姐罩你,学着点。

我俩没心情再犹豫,冲到天台。

阴霾的天空几乎就在头顶不远,低沉的使人窒息。周围能见度不高,空气中蕴含着迟钝的味道,雨滴还是千千万万凝在半空,眼前的情景大气磅礴,堪称神迹。曲柔在后面一推我“发什么愣,快找东西把门堵住”,我醒悟过来,跟着曲柔大步向前跑去。脚下积聚的雨水被我的脚步踩过时飞溅而起,水珠慢慢的停在空中不动,我们一路跑过,空中阻碍的雨珠纷纷附在我们身上,我们跑过的地方很明显的形成一条通道。我心叫不好,这不成追击的快捷方式了吗?眼看楼顶几乎一贫如洗,哪有什么堵门的东西,这下反成绝地,冷不丁看到前方几乎挨着楼顶边缘就有一座木结构的屋子,建在这里谁知道是干吗用的,一咬牙事已至此,也许那里有什么趁手的兵刃,能撑一阵是一阵。当先跑过去。

两人冲进木屋,身上沾满雨水,衣服尽湿。这里明显比想象中大一些,里面杂七杂八,堆满了废弃不用的工具和杂物,都颇有年头,拿到二手市场都能当古董交易,估计用来防身只能越帮越忙,七手八脚搬过一些顶住门,看样子撑不了多久。曲柔抱着双臂瑟瑟发抖,我心里同样紧张,忽然看到地面中央有一个圆形拉环。我和曲柔对视一眼,后者一点头,我握紧拉环略施一点劲,拉开一扇木门。眼前是一条倾斜向下的阶梯,似乎又通回了七层。听得远处传来哐的一声,该是大叔踹开了天台门。

我们不再犹豫,顺梯而下。梯道竟然掌着灯,十分意外。推开一扇门,眼前豁然开朗。

面前房间估计有七八间404大,周围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但屋子中央摆了一圈蜡烛,烧得正旺,中间用红色画了一个奇异的圆形阵法,,布满规则的三角圆圈,十分眼熟。不就是在大叔床下看到的那本书封面么?旁边还有一张医院常见的轮床,上面似乎躺着人,不过被蒙着白单,单子上放着一个花环。边上的台子则放了许多乱七八糟的工具,血迹斑斑不知干什么用的?

我回头想征询曲柔的意见,哪知面前站着的竟是大叔。惊骇欲绝,曲柔哪里去了?头上不知被什么打了一记,我头一痛,下一个动作就是晕倒,依稀见到曲柔扶着我的身体,焦急地呼唤我的名字,脑中猛然闪现一群白衣女子围着一张轮床,上面静静躺着一个男人,其中一个女人拿着一只注射器……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

我睁开眼,头痛欲裂。自己趴在冰凉的水泥地面,旁边扔着一只大扳手,沾着血迹,看起来很新鲜。莫非是我的血?摸摸头,干的,舒出一口气。暗忖自己脑袋的确硬得可以。怪不得别人一直说我头脑顽固,我总反驳说你胡说八道,现在看来至少得改改口,毕竟有个字说对了。忽然心叫不好,血不是我的,莫非是曲柔的?一看左近哪有她的影子?

我爬起来,周围又点了不少蜡烛,看起来亮了很多。不过为什么不启用照明?墙壁潮湿斑驳,头顶上水管纵横,不知哪里传来水滴声。周围一眼望去有着几十具轮床,横七竖八,上面似乎都躺着人,统统盖着白单。这种方式简直就是……停尸房。屋子正中央腾出一块空地,正是我刚才看到那个阵势,但阵法中央放置了一具人体,盖着白单,摆着花环,旁边轮床空着。

我心道莫非是曲柔?踉踉跄跄走过去,初始头昏脑胀颇不顺利,后来渐渐脚步恢复正常。忽然听得身后有人叫我:“华年小弟!”我一看,正是曲柔,原来她没事,害我虚惊一场。

没事就好,来不及嘘寒问暖,我想弄清场地中央布置的如此郑重其事,究竟阵中躺着的是什么人,很可能是离开这世界的关键。走两步发现曲柔并不跟上来,讶道:“怎么了?”后者噤若寒蝉,“我……我害怕。你过去看看就好。”

我心中奇怪,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老虎屁股不知抚摸了多少次,居然临阵退缩。

自己走到阵前,周围的烛火轻轻摇曳。我蹲下来,拿下花环,深吸一口气,要揭开被单。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阴测测的声音,“拿开你的脏手。”

我回过头来,面前正是管理员刘姓大叔。

他手中握着敲晕我那把管钳,我心中懊悔,刚才应该主动拿来武装自己。索性豁出去了,指着地上的身体问道:“这是做什么?”

他额头青筋暴露,吼道:“离我的女儿远点。”

他居然称这具身体为女儿,事有蹊跷,还要再问,忽然腿上一紧,居然被什么东西一把攥住,接着倒提到空中。骇然转过头,握住我的正是冰封日在大厅见过的,那个用4只巨手爬行的怪物。我的挣扎反抗对于它来说不值一晒。上肢的那两只钢锯散发着血腥腐烂的味道,锯齿部分看起来并不锋利——这并不意味着我愿意尝试。我既惊且怒,这怪物竟然与大叔有关系?

大叔冷冷的瞧着我,我不甘示弱的回敬,眼睛要是能射出子弹,此刻他已千疮百孔,说不定已被我密集的火力挫骨扬灰。他嘲弄地对我一笑,道:“第一天看到你,就没有什么好感。”

我心说彼此彼此。

他看着那具白单下的身体,目露温柔之色,“我的女儿,我漂亮的女儿。”

我看远处的曲柔,她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上,示意我不要声张,自己正从大叔背后慢慢接近,手上戴着指套。我忙分大叔的心,骂道:“女儿?单子下的是你的女儿?不会是你杀的吧?周围那些人也是因你而死的吗?你难道一点也不内疚?”

他茫然道:“内疚?为什么内疚?我失去女儿的时候谁为她内疚了?”

我忙问道:“你女儿怎么了?”希望他能讲一个委婉冗长的故事。

他自顾自说下去:“发现我女儿时,只有两条小臂,其他部分都失踪了。而这些女人,”他一指周围轮床上的的尸体,“只会假惺惺的安慰我,其实内心完全不把我的女儿当回事。她们说只要有帮的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于是我就随了她们心愿。”

我惊讶道,“所以你就杀了她们?”

他理所当然的说:“能成为我女儿身体的一部分,她们应该高兴。”

我心中不寒而栗,这个人的表情在灯光下狰狞可怖。什么成为她女儿身体一部分,再说他女儿不是只剩下两只小臂么?那具身体是怎么回事?难道……我说:“你这么做,你的女儿就会高兴?”

他微笑道:“她一定会的。她醒过来时甚至可以亲口告诉我。”

我听得一愣。什么“醒过来”?这个人正在用想象力挑战科学真理,道:“你以为你做了这些事情,你的女儿就能活过来?”

他刚才的茫然一扫而空,认真的说:“当然不是。”

我反而一呆,我以为会说是。不想他一本正经地说:“我还画好法阵,你没看到么?结合西方医术和东方奇术,我终于找到让我女儿苏醒的办法。”

曲柔已经蹑手蹑脚走到他背后。无论是怪物还是大叔,此刻的注意力都在地上躺着的那具尸体上。我很紧张,比曲柔还紧张。没出息。

大叔满意的打量一下身体,忽然一把掀开白单。

这是一具女尸,正想大叔口中所说的那样。只不过……

是曲柔。

我惊骇欲绝,惶恐之余竟然是无尽的惋惜与绝望。仔细一看,发现这并不是曲柔。

这是一具曲柔头颅的尸体。

脖子上一道黑线缝补的痕迹,触目惊心。这个女人整个身子就像是用一堆零件组合起来,头、躯干、四肢、手足,几乎都是来源于不同的女体,从肤色可以看出端倪。就像著名的弗兰肯斯坦,被一个神志不清的疯子将不同的零件小心翼翼的缝合在一起,希冀一个恐怖的奇迹。我不知道大叔原来是雪莱的忠实粉丝,只不过在理论阶段上升到新的高度,电流是不会起到效果,法阵是更科学的选择。

我无语的看着结合处纵横的黑线,一阵反胃。何况现在头上脚下,张嘴就是一段小瀑布。然而最让我不舒服的,是女体上的面孔。

这个面孔属于曲柔……曾经。

我看着尸体上那张犹似沉睡的脸,忽然明白了。原来伴在我身边的曲柔,同样已经不存在。一时只觉得心里被无限悲痛塞得满满。现在的曲柔心中应该有多难过?我不忍去看,却不能不看。

大叔背后正要攻击的曲柔看到地上女子,忽然僵住了。

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她要不要紧?她我一直接触的曲柔姐姐。我能确定。不同于卫生间里那两个冒牌货。她虽然开玩笑勾引过我,却是再用一份真心关怀我,虽然我们相处时日不多,这份关怀十分的短暂。现在我却真的把她当做姐姐。和她在一起总是很有趣。我已经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一点点期待。

然而这个头颅却明白无疑的告诉我,曲柔早已经死了。

死亡对于曲柔,似乎仍不足够。残酷的是,她虽早已死去,自己却忘记了。孤零零的徘徊在世间,直到遇上了我,甚至一起经历生活,直到我领着她,一步步接近了残酷的真相。我忽然觉得自己做了相当过分的事,内疚的喘不过气。

我声音哽咽道:“柔姐姐……”

大叔爱怜的俯下身子,抚摸地上尸体的脸庞:“好女儿,你马上就要醒过来了。你知道爸爸有多想你。”

我怒道:“你疯了?为了这种没有根据的事情,夺走那么多无辜的性命?何况这个身体除了小臂,哪一部分是你女儿的?你竟然杀了我的柔姐姐!你死定了!”

他完全不理会我的威胁,尤其是我被一个怪物倒提在空中的时候。我无奈的看着愣在那里的曲柔,不知道现在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大叔盯着我,说:“我本来还在为难,按照我的方法,如果要让我的女儿醒过来,还需要一个具有奉献之心的纯净灵魂。我找了好久,只是从来没想过会是你。”

我纳闷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优良的素质,到头来还要便宜外人。怀璧其罪!怀璧其罪!不对,现在不是得意的时候。现在根本不是大公无私的时候。

我喊道:“你如此执着于你死去的女儿,她的灵魂将永远无法安息。为了你的女儿,你必须放手。现在还来得及。”主要是希望他放开我。希望可以用另外一种道理打动他,很多电影,亲人去世,要让思念亲人,最后亲人只能在时间徘徊,无法轮回。最后都是归结到这一点,灵魂安息什么的。虽然之前的剧情绕了很多弯子,最后无一例外,主人公终于醒悟,和逝去的亲人在温情感人的音乐中惜别。

他看我的目光像是在打量一件艺术品,道:“我和女儿以后一定会幸福的生活,你大可放心。”

我心道我放什么心,我是最不放心的。看来那些电影就是扯淡。还是说跳过许多情节,直奔最后结论果然不行。天妒英才,没想到自己终究逃脱不了命运。反正根据数字也活不了多久,早死晚死都是死,估计20年后还是一条好汉吧?悻悻的想,黑衣人你先算万算,想不到老子没按你计划去世吧?

那大叔转过身去,正和曲柔打个对脸,曲柔和我都吃了一惊,曲柔立刻摆出战斗姿态,扬手就给大叔一拳。然而却打空了。

曲柔吃惊的看着自己的拳头,说不出话。

大叔像是看不到任何人,直接从她身体穿了过去。他看不到曲柔。从来看不到。在楼下遇见时,也只看到一个我。在他眼里,我只是在唱一场独角戏。

我看到曲柔的身体愈发透明,她盯着自己的两只手,再也说不出话。

大叔在旁边一张码满零碎的轮床上拿起一只金属高脚杯。看起来造型古拙,从哪里找到这种东西的?端着杯子走过来,我暗忖这是要请我喝送行酒,以壮行色?这么客气,先把我正过来好不好?现在头上脚下,血气都集中在头顶,眼前的景物都发红。

他看我盯着杯子,笑笑道:“这是我费了很大心力,从古玩市场淘来的。据说有固定灵魂的功效。古人相信灵魂以心脏为媒介。想必你也知道,从心脏中取出来的灵魂最新鲜。”

我不知道!请不要和我商量这种问题。另外你用高脚杯要怎样从心脏中取灵魂?不详的预感。

抓着我脚踝的怪物忽然一撒手,我立时掉在地上摔个七荤八素,仰在地上,全身上下一阵舒泰。还没来的及作何反应,一只大手压住我的双腿,另外一只将我的双手按过头顶。

他解开我的皮带,撕开我的衬衣,露出胸膛。数字还是在减少,似乎快了点。但是大叔显然看不到数字,任谁看到猪皮上盖着的一排诡异蓝字也是不想动嘴的吧?

说实话,此时我心里恐惧和羞耻两种情感。大叔要对我做什么?他握着酒杯,不怀好意的看着我,说:“我必须第一时间把你的心脏放在圣杯中。”

我心道不要给那破杯子扣这么一顶帽子好不好?杯子会不好意思的。再说你只用一个杯子,要如何取我心脏?大叔看着我的胸膛,眼神很兴奋,并没有进一步动作,难道等着我的心脏自己长翅膀飞出来不成?

胸膛上一凉,我转头一看惊骇欲绝,一只犬牙参差的钢锯点在我胸口。一种血腥气扑鼻而来,锯齿间还夹杂着碎肉和凝固的血斑。这就是肢解无数躯体的工具吗?我反应过来,才记起压着我的怪物上肢末端就是一直钢锯。生死已在顷刻,我心中着急,被这种东西开膛据说不是很舒服,奋力挣扎,无奈怪物把我捏的死死地,能动的就剩手指。

曲柔。曲柔在哪里?我在这最后一瞬间却看不到她的身影。灵魂已经走了吗?心里说不上是悲哀还是惋惜。但这种心情只维持了一瞬,因为我命休矣。晓晓的给的配饰斜斜挂在一边,看来这次打算袖手旁观。

永别了。

法阵中央的尸体忽然睁开眼睛。

及体的钢锯带给我冰凉刺骨的新鲜触感。我浑身不能动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没想到会由我亲身验证这句话,并取得第一手资料。

我徒劳的挣扎,忽然听到怪物唔嗯一声大吼,压着我的两只手竟然都松开了,两个上肢杵着地面,两只手捂着脖子。我心中一喜,大叔被我感化,弃恶从善了?似乎又不是。回头一看,他双目翻白,舌头吐在外面,呼吸吃力的样子,双手去抓脖子上的另一对手。那双手从背后紧紧掐着他的脖颈。

他身后,露出曲柔的脸,那具尸体的,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柔姐姐?

那具身体需要一个灵魂……

怪物也用巨手握着自己的喉咙,一样的痛苦。看来它和大叔之间存在着联动关系!大叔眼睛像死鱼一般凸出,喉咙中“喝”、“喝”作响,却不能让半分身体进入。他朝怪物伸出手,似乎在寻求帮助。

怪物闷吼一声,胯下蛇头上那只通红的大眼睛猛然睁开。我爬起来,眼看那怪物撑起身体,向着大叔和曲柔勉强爬过去,上肢的两只钢锯高高举在空中。再顾不了许多,一定有什么事我可以做!边上正巧就是放满大叔解剖工具的轮床,部分工具依然鲜血淋漓,显然不怎么注意保养,此时顾不得恶心,抄起一把手术刀,用力朝怪物支撑身体的一条手臂上刺去。刀子颇为锋利,齐根尽没,一股血条飞射而出,怪物哀号一声,趔趄瘫倒地上,离我最近的一只巨手猛然朝我打来,我怎么可能躲避的了,重重击飞,撞到墙上,一口血脱口而出,再站不起来。

心叫侥幸,还好它不是用上肢的钢锯来袭击我,看来以后即使找小弟,也要找个头脑聪明的,知道怎么才能重创敌人。颓然倒地的怪物,三手已废其一,难以再正常站起,何况曲柔的手正卡在大叔脖子上,后者一张脸已经变成绛紫色,想必怪物也是感同身受,低吼着用一只钢锯再撑起身体,摇摇晃晃向缠在一起的两人挪去,另一把上肢钢锯在空中乱舞,打在头顶的管子上火星乱溅。地上的法阵和蜡烛早已经被踏的一塌糊涂,周围部分白单已经被倾倒的蜡烛引燃,周围尸体众多,我已经闻到部分燃烧脂肪的臭味,这个地方竟然要开始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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