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淡淡一笑,余光瞥过四周,忘生颇具玩味得看了眼对方头顶。
“私传府君令,按巫载国法令,当处以谋逆罪而论……”
“……”对面之人,在听到此言时面色一变。
手下来报中不是说,此人乃外乡人?
那怎会这般清楚,他们巫载国国令?
废物!全是一群废物!
男人的面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
他阴沉得望着对方,那双掩在逆光中的眸子,甚是辨不清颜色。
“呵……”又是一声嗤笑。
悠然从袖中摸出一卷竹简,其上浮光隐隐掠过,如梦似幻,煞是好看。
忘生摇了摇手中竹简,不急不缓,“你是不是在找它?”
“……”
不待对方说话时,她便接着道,“归你了……”
语毕,直接朝虚空一扔,半散开的竹卷掉落在地,上面露出了歸髒字样。
抬手一摄,便将那刚好滚落到自己脚边的竹卷,摄在了手中。
中年文士定眼垂目一看,待看清上面所著具体之事物时,双眼放光道,“你身上果然有《归藏》经……”
一向自诩喜怒不行于色的男人,清白色的脸目上,此时已浮现出了明显的喜色。
这可是与《连山》、《易》,同为巫道三经之一的《归藏》啊!
只要将其参悟透了,便可立即成为能够与天地神灵沟通的神使。
成为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大巫觋!
到时候,这巫载国的国师之位,还不是他手到擒来之物?
男人于心中大笑了一阵,突然抬头盯住了对面的忘生,目中神色莫测。
“不知,这份叩门礼可够?”似是看不到对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狠辣。
忘生只似笑非笑道,一派从容自若。
“你就不怕某反悔?”那中年文士闻此言,倏忽出言问道,一双细长的眸微眯。
“一本《归藏》而已,我相信聪明人素来不会做傻事……”对方悠悠而谈。
这么肯定的语气,连眼都不眨下,他是该佩服对方的胆量?还是该嘲讽她的自大?
还而已?呵、可真是好大的口气!
贰负,也就是那中年文士,报以回复忘生的,是一声冷哼声。
此人来历成谜,只知是十日前,突然出现在这遗仙城中的人。
且一进城,便直奔府衙,于众目睽睽下揭下了那,一直张贴在布告墙上却无人敢接的纳贤榜。
而后光明正大地踏进了他们城主府,杀人,盗宝,这才有了今日这幕的发生。
至于,为何要说那纳贤榜无人敢碰?
原因很简单,他们巫载国自王上继位三年起,便一直大旱不绝,颗粒无收。
以至下民饥而不裹腹,易子而食之事乃屡见不鲜……
王上为此,殚精不已,常深恐失德,为天弃,特下诏于天下,以国师位求大巫觋!
只为求天神谅解,降甘霖,以解灾!
而每州的牧守,府君府邸所在地,若遇有揭榜者,必要恭迎之,以护送上京。
可实际情况是,放眼整个巫载国,敢自称为巫觋者,都不得十指数,更何况是实力还在其上的大巫觋者?
因此,此榜自所挂起之日,在历经了几任巫觋血溅巫载国宗庙后,再无人敢揭……
至于,何为巫觋者?
巫也,神使,事筮术,可与天地间的神灵沟通,乃是神灵化身在大地上的替身。
他们,是一群替神灵行走在人间的人!
因此想成为一位伟大的巫觋,首先便需掌握三易之《周易》,随后修《归藏》,再后悟《连山》。
三者若皆习得者,据说可白日飞升!
可此三书,早就随着巫载国先祖,也就是传说中的灵山十巫的消失,而一同消失!
乃至到后来,连同早先曾有流传下的撰写版亦是极少见。
大巫觋者,也因此自年逐渐减少,直至到如今时日的,已是举国难寻的稀有物种。
因此,当对方敢堂而皇之揭榜时,他便推测对方极有可能携有《归藏》一书!
没有大巫觋实力的人,谁敢来接这榜?
君不见之前敢揭榜的巫觋,连个全尸都未留下,就被王上下令祭了火神,现在连那坟头上的草都丈许高否?
他们这位王上啊,可从来都不是好说话之人!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对方的目的居然是他们城主府!
闯藏宝苑,盗《山河图》,杀府君府的人等,一系列事操作下来,都还惊动了那位一向是神出鬼没的府君出来……
“你们且都退下吧!”在思及此处,中年文士略皱眉。
只见他大手一挥,便有踏步声响起。
那些整齐有序的甲兵,很快如潮水般退下,其消失的速度,一点都不亚于融道境的修士了。
人阵重合,以江山作阵为图,社稷为符为兵,融天地之间,操之宛如一体!
这是,山河社稷阵!
微垂眼帘,忘生的眸中已是一片幽紫
“请……”
中年文士抬手一指,城主府中景色倏忽一变,他与忘生俩人已站在了一处大堂。
很明显的会客厅中,有位衣发皆白的男人正半倚在靠椅上,手中端着一卷竹简,在看的认真。
若仔细看,便可见那白衣男人手中正握着的竹简,恰然与此刻中年文士正欲呈上的那卷《归藏》,是一模一样。
“禀府君,人已带到……”
双手呈上《归藏》,恭敬的将其放在了男人左手边的茶桌上后,中年文士便悄息息退了下去,只留下了在场的俩人。
“来了?”闻声,首座上那衣发皆白的男人,抬头望来,露出的是张绝美容颜。
肤胜白雪,唇似丹朱,眸赛星辰,眉眼皆入画,连声音都似潺潺流水,温柔而祥和一派,将来人的女子,都比下了三分。
“嗯…云月羞颜,果然是一如既往地美貌,连我都要倾倒在你这张脸下了……”
带着戏谑的声音悠悠响起,自来熟的忘生,很从容的给自己倒了盏茶,一边寻了把靠椅坐下,一边牛嚼牡丹般饮茶。
“你倒还是一向的不客气,大赤天中一仙难求的老君茶,就这么个喝法……”
很自然的过滤掉了对方言语中的调戏之语,白发男人和声温和道。
这娴熟语气,温柔笑容,倒是胜似在把酒言欢的故人,而非是刀刃相见的敌人。
“没办法,粗人一个,学不来你们的风雅,与君子做派。”忘生搁下茶盏,闻言摆了摆手。
接着又瞅了瞅堂外风景,似是打趣儿的说道,“你怎么也落到了这等地步了?”
堂堂的先天灵宝,曾经一画开天的山河社稷图,竟也成了这笼中困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