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轩从小太监捧着的托盘上取下了兵符,放在自己的眼前看了半晌又原样放回了。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时九烟又笑了,“皇后提议有功,捉贱臣有功当赏。朕不知赏何物好,便采纳方才皇后的建议,私军享有者若有功方可调回兵符。”
时九烟淡淡的看着那兵符被百里轩拿了又放下,内心不得不赞成难怪原主记忆里说百里轩对时家兵符爱不释手呢,如今见到时家兵符真容,此话也是坐实了。
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那兵符的样式也把她给吸引了。
虽说私军兵符皆是用上等好玉精雕细琢而成的。而时家这块兵符,白里透黑,黑白相间,有龙毅然卧于玉中,龙蟠之下刻字有三,字字玄乎,虚实不辩。
对于这样的上等佳品,纵是那曾经有过上亿资产的她也不得赞叹。
百里轩手又一挥,那小太监便弯着腰走下了高台。手捧着托盘一直走到时九烟的面前,恭恭敬敬的又将托盘呈到时九烟的面前。
这下可近了看更是栩栩如生了,那兵符上的三个字,龙飞凤舞的写下了:虎啸营。
时九烟倒是毫不客气,一把便抓来了那兵符,同样也放在眼前端详起来,只不过那目光多了几分欣喜。
她从来不对自己东西手软,是她的就是她的,不是她的,她想要就有本事拿来。
旁边的白垣可就是看傻了眼了。
时九烟轻轻松松搞回了兵符,眼见着自己的兵符就在眼前但他却不敢拿也不万万不能拿,看着着实让人眼红。
这次百里轩什么也没做,那捧着托盘的小太监就自觉的走到了白垣身边,弯下腰来拾起白垣面前的兵符放在了刚才托盘上的位置又反身上了高台。
此刻上去,百里轩就是一眼也没看托盘上的兵符,似乎拿上来的是个不入眼的东西,他纵是连头也没偏一下。
此刻的紫云宫里,火药味也算是淡去了些。各人心中所想皆有所得了,除了那扔山芋的白垣。
他原以为将话茬再扔回去是对他最有利的,但万万没想到,扔回去的皮球最后弹回来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脑袋上。顿时,他虚汗一出渗了一后背的,脸色又煞白起来,腿又开始抖了。
这下,就连旁边的张公公也跟着白垣一块抖了起来。
时九烟看着这两个狼狈为奸的人着实可笑,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就是所谓什么来着,哦,这就是报应!
她刚在这里想着,耳边百里轩的声音便突然冒了出来:“皇后目中无人,寻事滋事,在朕的紫云宫中胡乱放肆,当罚――”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拖了好长的尾音。那双不可揣测的眸子微微眯起,直接把目光射向时九烟。
她很是不以为然,习惯性地把刚到手的东西抛了抛,挑唇道:“悉听尊便。”
这样妖艳的回答倒是让百里轩大吃一惊,一般女人听见什么要罚啊之类的不应该都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吗?怎么眼前这个女人……
他忽然有种错觉,觉得眼前的这个不是个女人,哪有几个女人能这样淡定的?
可偏偏她时九烟就是这样淡定。
淡定到脸上毫无一丝的波澜。百里轩偏偏要用固执的想法把她看成一个一般的女人,但她,就是讨厌“一般”二字。
所谓一哭二闹三上吊,在她眼里,那是泼妇才会做的极端事情。在她的思想里,极端从来只生存在求饶者的脑海里,她既然不需要求饶这种东西,那极端也断不会在她的脑海里扎根。
百里轩以一种炽热的目光看向她,她也以一种炽热的目光回看他。那种毫不避讳,眼神里毫不怯懦的样子不禁让百里轩又“嗯”了一声。
他赶忙将自己从百般思绪中拉回现实,顿了半晌,才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便禁足吧。”他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说实在的,他确实看不惯时九烟这副模样,也只好出次下策,目的嘛,不为了别的,就是想看看时九烟求饶。
他旋即摆了摆手,示意旁边的小太监下去拟旨。
那小太监刚把手上的托盘放下去,转身便要下台阶,时九烟却上前一步,高声道:“慢着。”
小太监回头看了看百里轩,只见他一手撑着下巴,一边微微点了点头。
他打心底满意自己这个决定,打算着既然时九烟都站出来,事情也按着他想的发展了,那从轻处理好了,禁足嘛,三四天也就差不多了吧。
想到这里,他还是有些满意的暗自点了点头。
可他是他,他终究不理解时九烟是如何想的,他也终究不会理解时九烟是如何想的。
时九烟莞尔,上前欠了欠身,“皇上,我觉得禁足就不需要了吧,我看这偌大皇宫,还是冷宫最清静,不如皇上就派我去那里住住好了。”
她这句话说得云淡风轻,似乎去冷宫就像是回娘家一样,轻轻松松根本给她不了任何的压力。
然而这出意料的回答让整个大殿陷入了死寂。
百里轩的脸色顿时就沉下来了,站在高台中央的小太监有些不知所措,却又看着百里轩那张臭脸又不敢问。
百里轩看着时九烟的目光早已经冷下来了,而时九烟呢――
她却并未觉得自己说的有任何错误的地方。
旁边跪着的白垣已经是不能再受到惊吓了,谁知被时九烟这样一说他的脸色更苍白了。
另一遍的张公公呢,他刚端起的茶还没就到嘴边就手一抖,又泼出去了,泼了他自己一身一裤子的,别提在哪里多尴尬了。
百里轩冷哼一声,眉头皱得仿佛是沟壑一般了,他摆了摆手,“既然皇后都如此说了,那便拟旨:皇后殿上顶撞朕,目中无人肆意妄为,为惩罚其人以表长熙法律之严明,将其逐入冷宫!”
时九烟并未觉得百里轩说的话有何不对,她也不去观察百里轩的脸色是否。只是暗暗内心里替“时九烟”可怜。
她并未下跪,只是轻轻俯身,道了一句谢恩,其余的话便再无了。
百里轩看着如此淡然的时九烟也不知道去哪里撒他那一肚子的火。眼前这人已经不是给脸不要脸的问题了,分明就是无视他啊!
正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那伫立在高台中央不敢动小太监只是愣了愣,百里轩就一个不和善的目光扫了过去,满载怒意的呵了一声:“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那小太监一溜烟的跑了,时九烟却是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依旧望着百里轩。
她知道百里轩让她禁足是什么意思,但她就是偏执,他越让她怎样,她就越不怎样。毕竟她还没有蠢到像那木鱼丞相的地步,她的路,她要自己走。
虽说她是可怜原主的,但却是短短的几秒钟,在她看来,那不过是为原主的默哀罢了。
弱肉强食,到哪个世界都是一样的。你哭,没有人会同情,你必须学着从泥潭里爬出来,其实世界也就这样冷漠。
她轻笑了一声,缓缓摘下了头上孤零零的凤冠。
她低下了头,仔细端详那凤冠,她看到的她只觉得刺眼,她只觉得累赘,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了。
她在来的路上拿些步摇啊流苏什么的都被她随手扔了,她才不管有多价值连城,她看不上眼的她都不需要。
不过依照“时九烟”那样的地位,身上价值连城也就只有这个凤冠了吧。
她自讽,双手捧着凤冠迈步走到了白垣面前。
百里轩很不解,这女人抱着凤冠去白垣面前干什么?
然,时九烟却理也没理百里轩的目光,犹自对着白垣就道了一句:“本宫听闻妹妹前些日子一直念叨本宫头上的凤冠,想来是喜欢了。不过这凤冠全国也只有这一枚,既然妹妹喜欢,如今又伤了手,本宫那里也没什么好的东西,那这凤冠便由丞相代替本宫给妹妹好了。还望妹妹莫要嫌弃呢。”
这仿佛就是一个重锤在白垣的后脑勺猛地敲了一下。他缓缓抬头,长大了嘴巴惶恐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时九烟悠然一笑,直接将那凤冠就丢在了白垣的手上。
白垣自是知道那凤冠意味着什么,他也像老太监那样手一抖,险些整个凤冠就掉了下来。
时九烟眼疾手快,轻扶了一把,笑道:“丞相大人可要拿好,可别掉了。”
这话说的极为讽刺,白垣原本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把凤冠再塞回时九烟的手上的,但当他听完时九烟的话时,她已经站在了刚才的地方了。
白垣跪着,抱着凤冠,一动也不敢动。
他是想着有朝一日这东西会落在自己的手上,他也曾想过千万种方法得到这无比闪耀的凤冠。但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他就是到死也万万没想到凤冠竟然是这样落到他的手里的。
而时九烟――
她就像刚送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一般,仍然冷静的笑着,她向百里轩鞠了一躬,什么话也不说转身便踏出了紫云宫。
殿中一片寂静,寂静的仿佛让人窒息,此刻,瓷杯破碎的声音又应景的响了起来,只不过这次时九烟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