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牧衣回到自己的小院,自觉地备好笔墨,翻开厚厚的一本《论语》,临窗抄写起来。
上一世牧衣主修国画,平日里也没少练字,练得一手簪花小楷,因此抄抄《论语》对她来说到不是什么难事,加之牧衣觉得自己以前没细读过四书五经,现在穿越成乔家长女,还得把这些东西补起来才是,现在抄抄,就当从头学习,也是一桩乐事。
这些天的接触下来,牧衣已经明白了,自家这个爹爹就是与众不同,这个时代别人家的女儿都要求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读《女诫》,习女红,可自家爹爹呢,却把女儿当男儿养,乔策学什么,必定会叫乔牧衣跟着一起,要不是书院不收女子,估计乔之洞恨不得将乔牧衣也送到木雪书院去了。
奇哉怪也,牧衣一边抄着,一边暗自称奇。
“姐姐,我们来陪你抄《论语》~~”牧衣正抄着,牧笙和牧瑜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来,后面跟着两个同样跑得气喘吁吁的小丫头:“小少爷,二姑娘,可别再跑了,当心摔了。”
两个小家伙笑眯眯地围到牧衣书桌旁边:“姐姐的字好好看呀。”牧衣放下笔,无奈地看着这粘人的双胞胎,将牧笙抱在怀里:“这么晚了,不在自己院里,当心明儿娘亲生气罚你们不许吃饭。”
“不会的,我们刚从娘亲屋里过来,娘亲已经答应我们今晚在姐姐这里睡了。”小牧瑜自己坐到书桌前,拿了一根毛笔,铺开宣纸:“姐姐,鱼儿帮你抄一点吧,抄完了就可以早些休息了。”牧衣忍笑,看着有模有样地开始写字的牧瑜:“那太好了,鱼儿呀,你帮姐姐抄《论语》学而篇可好?”
“哎呀,牧衣妹妹这沐雪轩这么热闹,还有人帮着抄书,可怜我孤苦伶仃,无人心疼呐,唉!”牧衣正逗着牧瑜玩儿,廊外传来乔策夸张的自怜声,话音刚落,只见乔策捧着笔墨纸砚,神色哀怨地进屋,将手中笔墨往牧衣的书桌上一放:“今晚我也在牧衣妹妹院里抄书了,不抄完绝不睡觉!鱼儿笙儿,哥哥我可是要抄《论语》一部半呢,你们两个没良心的,不帮我,反来帮你姐,真是伤透了我的心~~”
“策哥哥,羞羞羞~~”坐在牧衣怀里的牧笙朝乔策做了个鬼脸,乔策佯装生气:“好啊小牧笙敢取笑哥哥,看招!”作势要去敲她的小脑袋,逗得牧笙咯咯直笑,一个劲儿往牧衣怀里躲:“姐姐救我~~”
“好啦,你不是还有一部半的《论语》没抄吗,再不抄天可就真要亮了,有个人明早还得早起去书院呢。”牧衣制止了他们兄妹的吵闹,瞪了一眼大的那个,然后轻声对牧笙说:“笙儿,你先在旁边和云惜姐姐玩,等姐姐写完字,就来陪你好不好?”牧笙乖巧地回答:“好的,我最不喜欢写字了。”说着便安静地由丫头云惜牵到一旁的软塌上,乖巧地躺下,还对牧衣眨了眨大大的眼睛:“那姐姐,笙儿先小小地休息片刻,姐姐你写完了就来找笙儿哟~”
众人见她呆头呆脑娇憨的模样,都忍不住笑起来。
“好好好,你姐姐她一定会在你没睡着之前写完的。”乔策笑着出声道,“现在,好笙儿,闭上眼睛休息片刻吧~”乔策说完,也端坐书桌前,将一块研台递给身旁的小厮,让他帮忙研磨,自己则提起笔严肃地抄写起来。
牧衣抬头打量此时端坐写字的乔策,和先前插科打诨的少年截然相反,此刻的乔策身上透着股坚毅与清冷,端的根正苗红好少年,再看看另一边还认认真真写字的牧瑜,也不发一言,正襟危坐,一笔一划,写得认真。这兄弟二人,虽说长得不太相似,但这认真劲儿倒挺像,牧衣收起打量的心思,也继续抄起自己的一半《论语》来。
三月的木雪城,夜风温柔,沐雪轩廊外的一排樱花开得正好,风一吹,扑簌簌的声音轻轻响起来,屋内灯影闪烁,云惜和风青两个小丫鬟安静地坐在一旁折纸玩儿,时不时看看奋笔疾书的乔家三兄妹,最小的那家伙儿呵欠连天,渐渐倒在写满字的宣纸上,软塌上娇俏可人的小姑娘睡得正香,乔策身旁的小厮呆呆地站着,眼睛一睁一闭,头一点一点,惹得两个小丫鬟轻声笑他。
牧衣揉了揉微酸的手臂,看到困得不行,趴在桌上的小牧瑜,笑了笑,起身把他抱到里间的塌上,又将还睡在外间软塌上的牧笙也抱到另一个屋去,回来见小厮困得不行,好笑地叫云惜给小厮找个地儿眯一眯,那小厮迷迷糊糊地看了看还在抄书的乔策,犹豫一番,最后还是欢欢喜喜地跟着云惜去了。
乔策写字的速度不慢,但一笔一划都稳重而有力,此刻他专注于笔下,倒没发觉周围的变化,牧衣整理好自己的字,见乔策还有会儿时间方能抄完,风青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便带着云惜出了屋,往院子里摘了几朵茶花,去小厨房做茶花卷去了。
“小姐,你这是要做吃的呀?”
“对呀,蒸一笼茶花卷,待会大哥抄完了,就可以吃了。”
云惜惊奇不已,看着熟练地生火的牧衣,忙接过牧衣手里的柴火:“小姐,生火的事让我来吧。”牧衣也不推辞,洗了洗手:“那好,你生火,我来和面。”
牧衣前世喜欢美食,也喜欢自己制作美食,这茶花卷,算得上是她的拿手好点心,不一会儿,牧衣便捏出了几排俏皮可爱的鸭子面团,和着红色的茶花,更添了色香。云惜惊奇地听从牧衣的话,将一个个茶花卷放到已经冒着气的蒸笼上:“小姐,你什么时候学的这手艺呀,之前都不知道呢?”
“这个嘛,你不知道的东西还多着呢?”牧衣卖了个关子,“我们在这儿等等,大火蒸一刻钟就可以吃啦。”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天,笼中散发的香气越发诱人,云惜咽了咽口水:“小姐,你真厉害。”牧衣看她馋的样子,笑道:“傻丫头,等蒸好了,第一个就给你吃。”说着自个儿解开了蒸笼的盖子,将一个个茶花卷夹到盘子里,递给云惜:“诺,尝尝。”
云惜喜不自禁地拿起一个茶花卷,大快朵颐起来:“好吃!好吃!”
“好吃就好,我们回去吧,大哥应该快抄完了。”
回到屋,见乔策还在埋头抄书,牧衣端着茶花卷凑到前去:“孤苦伶仃无人心疼的人啊,还没有抄完啊?”乔策见是她,笑着放下笔:“只差最后两篇了,可饿死我了,这是谁做的点心,倒是别致。”说着拿起牧衣盘子中的花卷就吃,“嗯,味道也好。”
“你就这么吃了人家的花卷,却连花卷是谁做的都不知道。”
“这有何难猜,你向来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肯定是人云惜做的花卷。”乔策说着又吃了一个。
“大少爷,这你就误会了,这茶花卷呀,是小姐亲手做的。”云惜在一旁提醒道。
牧衣似笑非笑地看着狼吞虎咽的乔策:“如何?嗯,还这有何难猜呀?打脸来得可真快。”
乔策惊奇:“原来妹妹做的点心如此美味,是何时学来?为兄怎么从来不知晓?”
“你不晓得的事情多了去了,哼,快吃吧,吃哈了赶紧把最后两则写了。”
“写好了是否可以留宿妹妹的沐雪轩?这么晚了回我的沐风轩也太远了......”
牧衣见他眼巴巴的样子,忍笑道:“行行行,你就和鱼儿挤一间床吧。”
“正合我意。”乔策得意地提起笔,继续他未完的任务。
牧衣和云惜在一旁吃着茶花卷。
再一刻钟过后“‘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好了,终于结束了。”乔策如遇大赦,骄傲地放下手中的笔:“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云惜上前整理厚厚的一沓宣纸:“回少爷的话,这会儿已经丑时了,你明日还得早起赶去学院呢,你先去休息,这里交给我来吧。”
“也好。”乔策看了看同样困得不行的牧衣,笑道:“今儿辛苦妹妹了。”
“快去睡吧,我的大爷!”牧衣将乔策随手放在桌上的毛笔收好:“请你明儿出门的时候不要吵醒我。”说着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往外走。
云惜也叫醒了睡着的风青,两人跟着牧衣,往牧笙睡的屋子走去。
乔策长身而立,看着因困倦而摇摇摆摆地走出书房的乔牧衣,轻笑一声:“这个妹妹怎么越来越有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