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牧衣被外面的吵闹吵醒。
风青兴冲冲地跑来告诉她:“小姐,命案破了,你猜凶手是谁?”
“我怎么知道。”
“你一定想不到,凶手竟是个貌美如花的姑娘。”风青惋惜不已,“王县令正在寺院正殿问话呢,我特意来叫你一起去看看热闹啊。”
牧衣瞪了她一眼:“风青,人命关天的事,你岂能说是看热闹。”
“这……风青错了。”风青低头,面露愧色。
牧衣叹了口气:“鱼儿笙儿呢?”
“回小姐的话,小少爷和笙小姐跟着夫人先回府了,大少爷说服了夫人,这才让你留下来的。”
牧衣笑意渐起:“还是大哥对我好。”
风青嘀咕道:“大少爷当时说的就是小姐爱看热闹嘛……”
牧衣内心:风青这倒霉孩子。遂又问她:“那你怎也留下了呢?”
“夫人命我在寺中照顾小姐。”
“好吧,我们这就去正殿看看去。”
牧衣二人到了正殿,正殿里已经挤满了人,王县令端坐在佛像之前,乔之洞等人坐在两旁。众人皆看着跪在堂中的一男一女,两人年纪轻轻,不过二十余岁,此时颇有傲骨地跪在堂中,神情悲戚且倨傲。
牧衣见到乔策和苏意正坐在前面,自己不好挤开人群上前去,只好站在人群里看着一切。
王县令厉声喝道:“你姐弟二人,青天白日之下,竟丧心病狂,行凶杀人,尔等可知罪?”
“大人,民女不服。”那女子神情倨傲,目光狠厉地看着面前的人,“大人说我们兄妹是杀人凶手,可有证据?”
“证据?昨夜在你弟弟房间搜出这晒干的寡妇草,在你房间还找到了血衣一件,你有何话说?”
“栽赃陷害之事,大人见的恐怕比民女还多,仅凭这两样东西,岂能妄下结论说我们姐弟就是凶手?我看大人也不过是个昏庸至极的昏官罢了。”
“大胆刁民!竟敢如此对本县说话。”
“怎么?大人做得,民女就说不得?”
“好。我就让你心服口服,我且问你,明知命案未结,你二人却在夜半十分,偷溜出寺,这才被官兵抓获,你有何话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民女无话可说!”
“哼!你口口声声自称民女,你以为本官不知道你真实身份?”
“大人神通广大,自然什么都知道,只不过这世道黑白颠倒,大人又怎知孰真孰假?”
“你!!!!”
见问不出什么结果,乔之洞站起来:“王大人,可否由我来问她几句话?”
王县令点头:“乔院长请问。”
乔之洞走向跪着的二人,站在两人面前:“姑娘想必是弄月楼的歌妓吧?”不待女子回话,又道:“若我没猜错,这位公子上山采药还不足一年?”
那二人震惊地看着乔之洞,乔之洞笑了笑:“姑娘一身风尘,身上的纱衣乃是木雪城最好的成衣店织女坊所作,我与织女坊的老板相熟,因此刚好知道,弄月楼每个头牌姑娘的衣服袖口都绣有弯弯一轮月亮。”
那女子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袖口,果然有绣工极好的一轮弯月,她不甘心地道:“这又如何?”
“这不如何。”乔之洞笑道,“在这春光大好之时来香积寺赏花,你就身着弄月楼的衣服,这不摆明了告诉众人,你是风尘女子吗,试问有哪一个来香积寺赏花的人会如你这般做?”
女子仰头大笑:“风尘女子,哈哈哈哈,若不是逼不得已,谁愿意去做风尘女子?”
“是啊,若不是逼不得已,谁愿意去哪烟花之地,你是因为何种缘由去那弄月楼,我尚不清楚,但我知道,昨日早晨,你必然还在弄月楼,梳洗打扮送恩客,并且你从来就没有要来香积寺赏花的想法,只因某种原因,让你不得不来,匆忙之间没有来得及换下衣服,我猜这个原因也许正是令弟在山中采药之时,看到了死者,故而下山找你,我说的是也不是?”
女子和男子只是一脸震惊,不可置信地看着乔之洞,仿佛再看一个魔鬼。
“你们二人不必震惊。”乔之洞云淡风轻地看来他们二人一眼,又转过身去:“案发现场三面有亭,令弟背篓之中装有晒干的寡妇草,他在亭中点燃了此草,顿时亭中气味难闻,游人纷纷离去,噢,不,令弟点燃寡妇草的时候,亭中根本没人,寡妇草燃尽之后,留下的气味依然难闻,故而亭内几乎无人,给你们姐弟二人创造了作案的最佳现场,我以上说的,对也不对?”
“你们不必回答。”乔之洞不给二人说话的机会,继续开口道:“你假意摔倒在桃花树下,诱那江员外前来,你假意应对,拔出发中金钗,乘机杀害于他。经由仵作验尸,死者胸前与后背斑斑点点,正是被发簪所伤,流血过多而死,想不到你小小女子,心思竟歹毒至此。”
“你还有何话说?”王县令听至此处,厉声喝道。
“今日碰到乔院长,民女无话可说。”女子泪水涟涟,神情冷漠,“人是我杀的,我弟弟不过是个帮凶,请大人放过他。”
“不,姐姐!”少年也满面泪水,“都是这些当官的昏庸无能,鱼肉百姓,我们只不过是替天行道,替父报仇,为母伸冤。”
“替父报仇为母伸冤?你且好好说出来,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相信定能还你一个清白。你等这般不予配合,在县令面前肆意咆哮,甚至辱骂朝廷命官,可知犯了大罪?”乔之洞看向男子,厉声道。
“冤屈之事?法网恢恢?朝廷命官?还我清白?”那男子哈哈大笑,“好笑,好笑!这世间还有法律?还有清白吗?”
“有或没有,你且将你冤屈说来,一试便知。”
半晌之后,女子冷静下来,开口道:“民女杜云嫣,他是民女的弟弟杜云清。我们乃是天谷县人氏,父亲开设医馆,行医救人,本来是幸福和睦的一家人。不料三年前,江员外的独子江宪生了一场怪病,江员外请我爹前去就诊,可那江公子吃了我爹的药,竟一命呜呼了,江员外大发雷霆,认为是我爹谋害了江小公子,盛怒之下,趁夜带了家丁一把火烧了我家医馆,彼时我爹娘皆在馆内,双双被大火烧死。我们兄妹从家里赶来之时,大火已经烧尽,双亲早已惨死。”
杜云嫣泣不成声,讲了一个令人落泪的故事。
“既如此,你为何不报官呢?”
“报官?我如何没有报官?县令收了江员外的钱财,将我们姐弟杖责一顿,赶出县衙,此后我和弟弟三番五次上临县几个县的衙门报官,都被那衙役轰出县衙。父亲留下的家产不久用尽,那江员外还欲将我虏至府里为妾,说什么跟了他就吃穿不尽,无奈之下,我和弟弟这才逃到了木雪城。”
杜云嫣语罢,众人唏嘘,杜云清含泪大笑:“律法?清白?乔院长,你看,这就是我们的律法?这就是我们的衙门?这就是我们的父母官?你要我等去何处寻找律法?去何处寻找清白?又去何处伸冤?”说着,他站起身来,“我与姐姐遍寻律法不果,只好亲手杀了仇人,但这一切,是他恶贯满盈,是他恶有恶报,是他罪有应得,你说这有何错?有何错?啊?这又有何错?”
众人被他气势所震,皆沉默不语,面面相觑。
此时乔策突然起身而出:“好一张能言善辩的利嘴!好一个偷天换日的诡辩!”他径直走向杜云清,“你错了,错得离谱!大错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