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赖上她了?
她没走正门,将背后挂着木棒子的布包解了下来,取出了那个半璧长的木棍,这木棍是她出门的时候随身带的,比家里头那个小上不少,但却也细心上了油。
院子里头没有,她院子小,房子也仅仅两间,一间偏房一间正房一间厨房,如今,偏房她瞧了,没人。
这年头都讲客随主便,可有客人随便闯主人的卧室的——何况,自己是女子?
还是这鱼精——真的有别的什么心思?
一想屋内堆得满当当的画和画上的那个人,她目光一紧,再伏在门边细细听了,房内果然似乎有窸窣之声。
她在心里暗骂,用握着棍子的手臂将房门使劲一推:“你进我房间干什么?!”
却见屋内空空荡荡,还是她走时的样子:遍地画卷书册随意放置在地上,被微风吹得轻飘飘的。
她微微一愣,男人却湿着手从厨房里走出来,他两只袖子卷的很高,用探寻的目光看她:“怎么了?”
她一时无话可说,跟他去厨房看了,想必他将厨房好好清理了一遍,所有的锅碗瓢盆都洗过了,连那口煮过他的大铁锅都刷的干干净净。她这里没有刷子,所以她问:“哪里来的刷子?“
他低头,眼睫轻颤:”手指甲。“
见陆佳在好奇的四处看,他仿佛要急于证明自己似的说:“我...我今天替你补了偏屋的瓦,帮你拾了柴,我刚才还看见外头围栏几处破漏,等会一起帮你补了。”
他说了很多话,却一句都不提陆佳让他走的事情。
一双闪亮亮的眼睛盯着陆佳瞧,他个子长得高,低头看陆佳,却一点气势都没有,头发眼睛都软乎乎的,挺像个什么翘着尾巴等着主人夸奖的小动物。
陆佳却知道这男人不是什么小动物,他现下瞧着温良贤淑,待到他真的呲起牙来,是会反噬主人的。
她轻轻一笑:“辛苦你了。”
看着男人眼睛一亮,她露齿笑的更大:“不过....我有个建议要告诉你。”
“什么?”
“凡事总有个度,过由不及,毫无原则底线的讨好会暴露出你的弱点。而弱点这种东西,一旦暴露,你可一点谈判的本钱都没有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笑的却还是纯洁无暇:“是吗?”
陆佳懒得和他掰扯,杵着棍子坐于一边:“我不需要劳工,也养不起你,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你快点走吧。”
“你会改主意吗?”
陆佳回头邪魅一笑:“或许我会改主意....杀了你也不一定!”
正在陆佳准备磨棍霍霍向鱼精的时候,院门却正在此时被敲响了,她开了门,外面正是气喘吁吁的苏武,他想必是一路跑过来的。
没等到陆佳说什么,他先开口了:“陆姐,这次的货...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从怀里取出陆佳方才给他的几张纸,然后递给陆佳看了,又继续说:“我取不出来,陆姐你来看看出了什么问题?”
陆佳接过画翻来覆去看了好久,确定没什么问题:“不对啊...灵气是对的,画也没问题,这种东西我画过无数次了,按理来说不会有问题。”
苏武却接过画纸,在陆佳眼前就试探着将手探入画中,但这回,他的手却探不进画中世界,只在画纸上徒劳的戳了一次又一次。
他叹了口气,对陆佳说:“陆姐你看,我找好几个人试过了,都不行。”
陆佳疑惑的低头,今天上午还在鱼精身上试验过了,她的能力也应该是没问题的。
这时,突然有什么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她皱了眉,回头看白纭:“那个叫白什么的东西,你过来,你来试试。”
白纭于是听话走在他们旁边,连眉头也不皱的将手试探着伸入画中,但这次,他顺利的摸到了那个担子,并成功将米担从画中取出了。
“这....”苏武不可置信,伸手摸了摸那个米担,可就在他触到米担的一瞬间,那个担子连同米一起,突然白光一闪,而白光熄灭之时,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米和担子又化作一张轻飘飘的画纸!
什么情况?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直到陆佳又指使白纭和苏武试了好几次,将她之前画的所有灵画全部都浪费了,他们方才能确信:如今只白纭能从画中取物,并且,只有白纭一人能使用陆佳的画中物。
其他人,无论是谁,触到陆佳的画中物之时,画中物就成了一张轻飘飘的废纸。
可这是完全违背神笔族的规律的,也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神笔族的画中物,只有画出它们的神笔族自己不能碰触而已!如今她的能力尚在,却被困只能用于一人?
陆佳皱着眉不可置信,回过头来,却看见白纭低头,依然是那副纯良无辜的神色。
经验告诉她,如果一件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却找不到背后的主使者,那么,只需要观察事件背后最大的获益者是谁即可。
那么,这件事情,最大的获益者是谁呢?
她一脚踹上院门,冲苏武喊道:“小武!把这男人给我绑了!”
……
真把男人绑在院子里,又到了三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刻,却又十分尴尬了。
苏武想必误会了陆佳的意思:“姐,你绑他干嘛?你……“
他一眼看去,正看见男人明玉似的柔和双目和一张雪做的脸庞。
他一下子脸涨的通红,含羞带臊的盯了陆佳一眼:“姐,我知道你当寡妇不容易,也这么多年了,只是,不必急着用强吧?“
陆佳怒气冲冲瞪他一眼:“滚!!!“
但又被苏武误会了意思:“姐你大白天这么急?好好好……那我先回去了。“
苏武都等不及陆佳回身打他,窜了几步就跑到院门那处,远远冲陆佳喊:“姐!食水先赊给你了,我放在门口了,你这边把货弄好了再给我送过去啊!“
又想到了什么,他又回身喊:“你新男人经不起捆,姐,注意效率!“
有完没完!
陆佳直接把手头的棍子冲院门砸去,终于将那个身影砸出门外,但院墙拦不住他的笑声。
她对着苏武的时候尚且面颊微红,带一副女儿家样子,但一回身面对白纭,就是一副冷冰冰的神情了。
“说!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白纭勾唇一笑:“我能做什么呢?若我有这个能耐,怎会如今被你吃的死死的?“
他叹了口气扭动手腕,感觉绳结绑的太紧,他低头一看:手腕都磨破皮了。于是又叹气:“人为刀狙,我为鱼肉,不信我就杀了我罢。“
如果不是他的微笑和语气都轻飘飘的,带着一股挑衅的味道的话,陆佳说不定真能信他。
陆佳紧皱眉头,似乎真的在思考一个可行的方案,她嘴巴里轻飘飘浮出两个字:“杀你?”
她从厨房拿出菜刀来,发现菜刀已经被白纭磨了,刀刃闪着寒光。
她轻飘飘将刀子搁在他左胸口,手中用力:“说还是不说?”
白纭早就看出她的外强中干,所以丝毫不惧:“那里不是我的致命处。我的心脏不长那里,而是长在咽喉下方。若你真想杀了我,刺那里便可。“
他一说这话,语气居然还是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陆佳反倒冷静下来。
她知道自己和这鱼精都是穷途末路,现在不过比谁更能耗而已。鱼精知道她没办法下手杀他,但是,她也是鱼精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还有一个月食水。而鱼精什么都没有,主动权在她手上,她不给鱼精变东西,鱼精奈她何?
她拿着刀,却不往鱼精提议的咽喉处按,而是将他手腕脚腕的麻绳都给解了。
然后提着他衣领就往院外丢,丢出去以后她再拴上院门:“你走吧。“
白纭平静无波的眼睛里这才闪过几缕慌乱之意,他急忙拍门:“你不要你的能力了?“
“不要了。突然觉得住在山里当个农妇也挺好,正是将将开春。现在买点什么种子种种或者来得及。”
陆佳声音一片平静,内里却暗暗磨牙:我耗的起!如果真是咒术这类的东西,施术者死了咒术也会不复存在,她杀不了这鱼精,却可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