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仁粹殿,令狐容羽侍立在慕云沣左右。
慕云沣若有所思地打量她:“深夜让皇后赶来朕寝宫,不知道会不会打扰皇后休息了?”
“臣妾微贱之躯,但凭陛下吩咐。”心颜轻轻福身。
两个人对话平静又客气。
令狐容羽只好沉默不语。
“裕王逃出城了。”慕云沣轻轻一笑。
心颜平静的脸上骤然现出愕然神情,吸了一口冷气问:“掖庭狱守卫森严,怎么会……?”
“刑部左丞刚刚过来回禀朕,宫中有一个侍卫和文华斋主人赵旻拿着凤符和代行朝政的手书来提裕王,兹事体大,他们本来不敢交人。但是刑部尚书赵显却一力承担下来了,并且和那位侍卫一起押送裕王出宫。但是在半路上,四个人失去了踪迹。”
心颜默默听着,脸上不知是喜是悲。
慕云沣时刻注意着她的神情,见她滴水不漏,微微一顿,“令狐大公子去城门看过了,赵显已经带着几个人用太皇太妃的凤符出京。守卫以为是外面的兵马有机密事,不敢阻拦。裕王就这样逃脱了。”
心颜低声惊惧道:“这可如何是好……”
仁粹殿灯火通明,照着她惶急的容颜。她的目光与慕云沣对视,有惊慌和后怕,就是没有心虚。
慕云沣微微咬牙,“这般重大的机密事情,居然就这样功亏一篑,皇后认为该如何?”
“自然是尽快追赶,或许能来得及也未可知。”
慕云沣轻轻点头,心下疑惑,难道不是她?
“让沈牧谦带人捉拿裕王,赶上了格杀勿论,有功之人均可连升三级,另加重重赏赐。”
心颜抿唇:“陛下,沈牧谦以前是裕王麾下战士,后来积累军功被裕王提拔到这个位置,倘若他如赵显一般,恐怕于朝廷不是好事,不如劳烦令狐大公子走一趟,相信大公子不会令我们失望。”
慕云沣看向令狐容羽,令狐容羽年轻气盛,立马领命,转身奔出。
殿内安静下来,远处传来低低的宫漏声,慕云沣柔声道:“天色已晚,霜冷雪滑,不如你就在这里休息吧,朕……伤口有些疼,你在朕身边的话,朕也许能好一点。”
心颜听着他虚弱无力的声音,心下感慨,只得答应。宫灯灿烂光华之下,他脸色苍白,疲惫不堪。
她难过得几乎流下眼泪来,可在心里,又有点如释重负。
慕云沣把他伤成那样,他也把慕云沣弄成这样,如今她借别人的手放走了那个人,也算是,还了他那一吻的情意。
从今以后,裕王慕云澈,你是你,我是我,我们各自苟活于人世角落,再也不见了。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会挂心那个人了,只有眼前这个人,是她的依靠,她应该一生一世好好对待的人。
她走上前,扶住他:“陛下早点休息吧。”
慕云沣轻轻搂住她:“颜儿……无论如何,只要你在朕身边就好。”
心颜没有挣扎,只是柔顺地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怀里,眼泪模糊。
她却看不到他的表情,他怨恨的目光盯着她的头发,紧紧地咬住下唇。
心颜只以为他因为身体不适而呼吸沉重,轻声道:“我会……一直在陛下身边的。”
他闭上眼,低声道:“半个时辰前,在西华宫,我去向太皇太妃询问凤符的下落,太皇太妃对朕说,今天只有你去过她那里。”
心颜惊诧:“臣妾只是因为裕王那件事所以心神不宁,才找太皇太妃谈论佛法。太皇太妃只赐予了我一只玉钗,我走的时候,也没听说太皇太妃那里的凤符出事……此事与我,绝无任何关系。”
“令狐大公子奉命去查侍卫名录,那名去掖庭狱提取裕王的侍卫,名唤秦非,正是皇后宫中的人。”
“秦非?”她愕然,“难怪今日黄昏之后就不见了他,我还派了一个内侍到处问呢,没想到这人居然是裕王那边的人?”
慕云沣抚上她脸颊:“裕王始终对你有觊觎之心,只是我想不到,他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安排了一个人在你身边。”
心颜抿唇:“内局实在太过马虎了,居然没有查清楚,以后要小心才是。”
她虽然这样说,但是也知道,即使尽力不留下痕迹,他也一定不会相信自己。抬头看他的表情,谁知他只是点头赞成:“没错……朕相信你。”
心颜抬头看见他冷淡的神情,不知怎么,觉得这个一直对自己温柔呵护的人,早已经有了改变,变得令人畏惧,再也不是她可以依托的人。
她默不作声,只希望以后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地让他知道,自己真的已经下定了决心,再也不会回首从前。
一切如此平静。
只这人,是她以后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