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厦将倾,天空比刚才更低了几分,铅灰色的穹顶仿佛木乃伊的裹尸布,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意。无论是近处还是远处,乌云挤成一团,翻涌着,虬结着,在暴风的怒吼中劈出一道又一道闪电,惊世的光亮为云层边缘镀上一层薄薄的白边。
电闪,雷鸣,恍若共工怒触不周山,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亿万雨滴由点及面,像重幕一般砸下。世界在哭泣,暴风雨的咆哮几乎掩盖了所有可能的声响。
战斗在雨中开幕,数据在雨中徜徉。
蜜罐之中,从鲸鱼体内走出的数位漫游者不可计数,小小一片沙滩上站满了成千上百人。那些为公司效力的顶尖黑客皆佩戴白帽,明亮的数据流被他们握在掌间宛如实质化的锁链。在这片数字空间内,数位漫游者一跃数重楼高,数据流在他们的手中甩动着,末端闪亮的数据衍生出镰刀、勾爪、戟刃和标枪。
有那么一瞬间,高处砸下的数字武器密密麻麻得几乎挡住了所有天空中落下的雨水,高密度的攻击形成一面厚重的幕墙压了下来,即使是狂风和暴雨也无法通过。每一把镰刀和利刃都是一次具现化的代码攻击,克里斯蒂安疲于躲闪,将自己的意识缩至无穷小以规避对方的定位追踪。
可是,最后排的数位漫游者将数据流拉成一把把长弓和一具具火炮,弦如满月,侵略如火,一千亿道利箭飞射而出,一千亿颗炮弹轰然砸下,他们发动了一次无差别、全覆盖的DDoS攻击,大量的数据请求如洪水般涌入,即使是意识缩至无穷小,克里斯蒂安也无法在这铺天盖地的洪水攻击中幸存。
一波地毯式轰炸过后,噼里啪啦声从意识的极远处传来,克里斯蒂安恢复人形,匍匐在地。他还活着,意识剧烈震颤着,极致的疼痛填满他的神经末梢,反馈回无数个几欲疯狂的念头。在洪水攻击过后,听见了某种东西破裂的声音,那是代理服务器资源耗尽的象征,代表着最外层的数据外衣已被对方攻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经“死”了一次。
可是,可是可是可是,难道这些疯子不知道他抓取的“肉鸡”是普世公司内部的终端?难道他们不明白如此直接攻击自己,其实是在变相地攻击普世公司?难道代理人或者公司的网络安全专家为了对付自己也自家系统也不放过?
不,不是的,他们别有用意,他们一定别有用意,能成为数位漫游者的黑客不可能是白痴,这些白帽子一定是受代理人指使,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K,小心,第二波攻击来了。”无形者在他的耳边大喊。
可是,数位漫游者的数量实在太多,他们输送过来的冗余数据流量已经无法用常规意义上的洪水来形容。这是一场足以灭世的滔天洪灾,就像地球时代各民族神话中描绘的那场泛洪,可是克里斯蒂安没有诺亚方舟也没有女蜗补天,他有把握对抗其中一个甚至两个,可是对方数量太多了,光凭简单有效的数据堆积战术就可把他淹没。
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万千紫光从云层之中劈下,光线浓郁得像是恣意奔放的泼墨画。天地之间一片亮堂,光芒只存在瞬间,万千箭雨就在这一刹那落下。第二波洪水攻击发动,紧接着是狂雷在天际炸响,其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像棒槌一般敲击心房,地动山摇,整片天地都在晃动,余震像无形的波纹一般掠过克里斯蒂安和数位漫游者。
在这种迫不得已的震颤中,克里斯蒂安的意识有过一刹那的空白,当他回过神来,天上降下的闪电却不知为何替他摧毁了小半部分的利箭,剩余的流量依旧势不可挡,冲垮了他的第二层数据外衣。可是最令人不解的是,面前那些数位漫游者的数量少了足足一半,那种黑压压的视觉效果消失了,就好像系统迸发的雷电将这些白帽子驱逐出这个蜜罐世界。
“电闪和雷鸣的本质都是这片赛博空间的防火体系,可是它为什么要帮我们?”无形者的幻象站在他的身边,盯着天空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波涛汹涌的灰色海面上忽然传来一阵模糊的歌声,听不清具体歌词,唯有哀感顽艳的曲调。歌声从海平线尽头传来,隐隐约约,呜呜咽咽,像是某种螺号吹响。近了,近了,那种歌声正在靠近,对面的数位漫游者发动了第三波、第四波甚至第五波攻击。
潮鸣电掣,虎珀拾芥,铅灰色的天空愈发黑暗,阴沉沉的雷雨云感应到数位漫游者的攻势,再次降下成千上百道紫色电光。熟悉的余震再次传来,克里斯蒂安的意识在剧痛和酥麻之中扭曲着、蜷缩着,当他再一次恢复视觉,面前的数位漫游者只剩下寥寥十来个,听觉也随之而来,那种歌声就近在咫尺,只需要一个转头。
转头,转头,是的,转头。一种不可遏制的念头在他脑海深处泛起,这种想法起源于一份隐藏起来的记忆,他曾听见过和这个声音很相似的女声在唱另外一首歌,那是混沌初开之时的第一首摇篮曲。
克里斯蒂安扭过脖子,他看见,海平线尽头走来一个气质典雅的女人,她穿着一身红色的雪纺连衣裙,雪白细腻的脚掌踏在层层海浪朝着这个方向走来,浪花泛起的泡沫时不时没过她的脚趾,在她身后,大海和苍穹有着同样的绯红。
女人仿佛海面上升起的太阳,所到之处光热无穷,绮丽逶迤的霞光将天地染得一片迷离。流云易散,天空和大海浑然一体,翻涌的彩霞说不清是水是云,就连美和丑、痛苦与欢笑都彻底混淆起来,模糊了概念的界限。克里斯蒂安看看天空又看看大海,看看大海又看看天空,几乎分不清到底是世界颠倒了,还是他的眼睛花了。
“现在来的这个,你又是谁?”克里斯蒂安穿着粗气,恹恹问道。
女人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她伸出修长的食指竖在两瓣红唇之间,气流沿着微微撅起的唇瓣钻出,一道轻微的气流涌动声代替了她的所有回答。
嘘。不要说话。
克里斯蒂安看着这个完全陌生的女人,目光很快又顺着她的指尖望向对面的数位漫游者。那些戴着白帽子的家伙面无表情地盯着克里斯蒂安,浑然不把那个大海中走来的女人放在眼里,不,确切地说,应该是他们根本就没注意到那个女人的存在。
他只剩下最后一层数据外衣,第六波洪水攻击来了。(奇怪的是,如果数位漫游者知道洪水攻击会被这片天地的雷电消融,那么他们为何还要执着于用同样一种方法攻击他?)在数位漫游者手中,缠绕着的锁链般的数据流飞速涌动着,拉成一把把十字弩和一支支RPG火箭筒。
空气在攻击发动的那一瞬间凝滞,时间流速似乎在这一刻变慢,克里斯蒂安站在原地,清楚地看见张开的弩弦急速回弹、浓烈的白烟从火箭筒中冒出,飞箭和火箭划破空气,留下一道依稀可见的痕迹朝着他所在的方位轰来。
这一次,电闪和雷鸣选择袖手旁观,克里斯蒂安能靠的只有自己。他在冰冷潮湿的沙砾上狠狠一蹬,身体如大鸟一般轻盈。没了数量上的劣势,轻而易举的,他躲过了那些弩箭,与此同时,猩红色的光亮从他的指间流出,数据流飞舞着、抽动着,像灵蛇一般尽可能地缠绕住数位漫游者送来的数据火箭弹。
并不是每一枚火箭弹都落入红色数据流的掌控之中,这是他仅有的机会,克里斯蒂安以两败俱伤的形式,将那些实质化的流量重新导向对面的白帽黑客。他只剩下最后一层数据外衣,以牺牲这层外衣的方式,他成功驱逐了仅剩的那些数位漫游者,可是他也暴露了,没有数据外衣的遮挡,任何了解赛博空间的人可以轻易地追踪到他。
世界轰然巨响,海上送来的狂风吹散了惊天大爆炸带来的混浊黑烟,当烟雾散去,他喘着粗气跪在地上,那个女人站在他的对面冲着他微笑。看着那个女人空洞而又丰富的双眼,克里斯蒂安的心里没来由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先前她身上的那种亲切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云淡风轻的漠然。
“你是谁?”克里斯蒂安将数据流攥在手中,没有放松警惕。
“红皇后,”女子在微笑,身上散发的暖光渐渐趋于黯淡,“普世公司的人工智能。”
漫天火烧云正在冷却,云层重新变得灰黑,翻涌的云海厚重得像是凝固的液体,大海也不再是波光粼粼,恰恰相反,一种滞涩的绝望之意在惊涛骇浪之间蔓延。重幕已至,气氛压抑得吓人,这方世界已经走到了绝对毁灭的边缘。
“你为什么帮我?”他问道。
“你不会懂的,对于人类来说,理解这个世界就是把它简化为人的状态,为之打上自己的印迹。”红皇后平静地说,“这是阿尔贝·加缪提出的观点,正如猫的宇宙不会是蚂蚁窝,对你来说,一切思想都是拟人化的。你该走了,介错人已经启动,这里要塌了。”
“介错人,该死,你们又要做什么?”他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中揪出任何一丝情绪,可是他什么也没看到。
“你很快就会知道,这儿的末日到了,走吧。”她说,“你知道吗?如果人们意识到宇宙和自己一样也可以有爱和遭遇,那么人们可能就会顺服了。”
红皇后的身形随着她的声音而动,上一秒,她还同他隔着一段距离,下一秒她就出现在他眼前。她抬起右手,看似纤细柔弱的右手在他的胸口轻轻一拍,克里斯蒂安便感觉一股无法匹敌的大力袭来。巨力冲击,却不伤人,只是推着他不断后退。
他感受到自己的意识腾飞而起,顺着来时的路径原路返回,一千层数据金字塔在他的两侧忽闪而过,他在魅影重重的数字世界中穿梭,在玄而又玄的幻觉大网里弹射。
意识在后退,速度之快仿佛搭乘一辆超乎想象的先进飞船。红皇后将他送回现实,其传送的力道宛如反物质的湮灭,巨大的能量令克里斯蒂安完全无法反抗。
…………
…………
人类作为一种群居性动物,有时个体之间的差异性是如此之大,以至于每一个人、每一种眼光对于同一事物的反映总是可以体会到数千万种不同的情绪。不同的个体有着不同的心理承受能力,“唐卡”构造幻觉,其对人体的影响也因个体的诧异而截然不同。
作为一种电子致幻剂,“唐卡”带给娜塔莉的幸福幻觉无疑是冲突的、无端的、不可思议又变幻莫测的。当芯片进入她的耳后插槽,一股强力的寂静猛地包围上来,像一记重拳轰在耳膜,所有的声响都消失不见了,时空没有意义,空气中看不见的小水珠也为之凝结。
她感觉到,幻觉像一张轻纱一般盖在她的意识之上,而她的肉体忽冷忽热、一阵酥麻,却是如此的沉重又是如此的疲惫。多么诡异的一种双重体验啊,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自由自在且无拘无束的快乐小鸟,可是天上下了雨,潮湿的水汽和黏重的雨滴沾在羽毛之上,就像胶水涂抹在自由的翅膀之上,令她难以振翅高飞。
在这种幻觉中,并不是说她的意识就完完全全摆脱了现实,恰恰相反,她的思维很是活跃,意识也前所未有的清醒,她的所有感官体验就像拿着放大镜照着世界。在一开始的绝对寂静之后,环境的声响慢慢活泛起来,视野中格外明亮的光线逐渐聚焦,最终汇集成一座线条简洁、比例完美的黄金金字塔。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蒂芙尼站在她的身边,用一种震撼莫名又饱含恐慌的眼神盯着那闪亮的全息画面。恐慌,焦灼,惊惧,从未有一刻,娜塔莉从未有一刻见过蒂芙尼表现出这副模样。
发生了什么?她略显紧张地抿了抿嘴,顺着蒂芙尼的目光往那座亮闪闪的金字塔望去,却隔着虚幻的光芒瞥见了一个瘦猴似的男人。在那一刻,她的目光穿破重重光幕恰巧撞上了那个男人的视线——他有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睛,充满说不清道不明的智慧感,当他盯着你的时候,你很难对那种目光视而不见,你会觉得那种神明似的眼神只存于神话和想象之中,可即使是掌管智慧的神祠也得在这种眼神之前甘拜下风。
“Phobos和Deimos,火星的两颗卫星,在古希腊语中意味着‘恐惧’和‘惊慌’。你们想要的自由是什么自由?信息?言论?人身?但是,不管是什么,自由与恐惧总是如影随形。”那个男人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投向全息金字塔,以一种咏叹调般的语气说道,“看吧,这是我为你们和浪潮准备的礼物,他已经踩进去了,恐惧和惊慌伴随你们见证这一切,愚人创造了世界,智者不得不活在其中。”
娜塔莉疑惑抬头,将视线投射到那幅精致而复杂的全息缩略图之上。在那儿,有一个模糊的马赛克斑点已经闯进数据金字塔的最核心之处,她知道那个光点象征着克里斯蒂安,有无数条血丝般的细线从那个斑点处朝着四周蔓延。倏地,光点闪烁了一下,反映到现实之中,普世公司的建筑电路发生了令人不安的电涌现象,玻璃金字塔的内部灯光忽明忽暗,一下子亮到极致,一下子又黯淡到极点,可是这种瞬态过电尚未结束,全息缩略图中那个代表克里斯蒂安的光点又闪烁了一下。
“发生了什么?”娜塔莉有些不安地问道。
那个男人没有理她,只是低着头,在光点开始闪烁的前几秒钟,他就跪坐在那忽然低下脑袋,像在进行某种诡异的宗教仪式。当光点第四次闪烁,天花板上的消防喷淋头蓦地爆开,清水在高压之下自动散作漫天水雾,白色的水汽宛如一层轻纱般罩下,湿润且微小的水分子既模糊了全息金字塔的具体形状,也打湿了在场所有人的发丝和衣裳。
房间内,除了水流喷涌的声音之外别无声响,在这种诡异的沉默中,那个瘦巴巴的男人再一次抬起头,他的眼神变了,缺乏智慧,不再是那种神明似的深邃。恰恰相反,他的颜色显得既鼠目寸光又俨乎其然,简直毫无智慧可言。可是,这种狭隘的目光之中却饱含强大的亲和力,这会给人一种错觉,即这个男人因不具威胁而难以引人注目。
“启动备用电源,关闭主系统电源,关闭自动消防喷淋系统。”红皇后的声音打破了这份独特的寂静,“公司遭到未知来源的DDoS攻击,穹顶系统死机,无关人员请从紧急通道撤离,技术人员请进入赛博空间进行修复。”
这道声音不仅传遍她们当下所在的楼层,还在整座玻璃金字塔的每一个角落之中响起。红皇后的声音无处不在,又无往不复,她的指示像无形的波动一般迅速扩散开来。站在普世公司的500层高处,即使是隔音玻璃和高海拔都拦不住那冲天而起的惊声尖叫,恐惧和惊慌无处不在,来自普世公司的所有雇员,也来自星际联邦和各大企业各大集团的来访者。
“发生了什么?”娜塔莉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咽了一口唾沫,寒意像冰水一般将她浸没。
还是没有人回答她的这一问题,蒂芙尼呆呆站在她的身边,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淡灰色的眼眸里充满了绝望和慌乱。
“恶魔,恶魔,恶魔……”同一个词语重复不断地蒂芙尼那嗫嚅着的双唇之间蹦出。
“想象,尤其是大胆的想象和假设,是科学进步的原始驱动力。”那个男人说道,“人们弱智而平庸,只有足够聪明的人才能理解我的话。发生了什么,需要你自己思考。你们可以走了,趁现在,不会有人拦你们。”
他的话音刚落,那些被称作“墨者”的保镖便围了上来。他们甩掉蓑衣,穿着一身朴素的黑袍,钢铁的光泽在衣领和袖口下闪烁着。直到这时,娜塔莉才发现,除了斗笠下的人脸,这些打扮奇特的怪人竟有着彻底机械化的身躯,而他们的眼睛隐藏于斗笠之下,时不时散发着一股危险的红光。
看着这些家伙疯狂的模样,娜塔莉忽然想起不知听哪个特效师提过的一段故事:在技术部里面,有一类被称为“数位漫游者”的家伙,他们是被公司招募的顶尖黑客,几乎可以被称为网络的“噩梦”;对应到现实之中,特效团队的技术员工在技术部的划分中偏向于文职,同属于文职的还有工程师和机械师,他们负责设计复制人、开发义体部件、研究新式武器,但就是在这一类职业中,有一些不甘寂寞的疯子,他们以自己的身体为实验对象,并依赖自己的技术从个人角度对义体改造进行持续不断的微调,这类疯子被称为“墨者”,是可控的赛博精神病患,是现实的“噩梦”,由于其疯狂的大脑而从不进入赛博空间。
想到这里,娜塔莉抓住蒂芙尼的手腕,脸色苍白地说道:“陈,我们得走了,这些人都是疯子,你没办法和一个疯子拼命。”
“走?我们还能走去哪儿?”蒂芙尼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结束了,没有了,一切行动,浪潮,结束了。”她用一种迷惘的眼神盯着脚尖。“我们得逃命了,但是天底下还有我们的容身之处吗?”
娜塔莉不知道她犯了什么邪,也不知道刚才陷入幻觉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紧紧攥着陈的手腕,一边拉着她一边面向着那些墨者缓缓往后退去。身体很快贴上了冰冷的墙壁,寒意穿透衣物钻进她的体内,娜塔莉没有回头,她的另一只手胡乱摸索着,好不容易才碰到电梯的下行按钮。
“走!”金属门板向着两边分开,她迅速转身,拉着蒂芙尼冲进电梯间,其速度之快恍若受惊的野兔。
当渐渐合拢的金属门板隔断那些墨者的视线时,她情不自禁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将目光投向身旁身体僵硬的蒂芙尼。电梯正在下降,嘈杂的声音像一整个世界压了上来,到处都是人类的尖叫、呼唤和怒吼,电梯间里头是诡异的沉默,原先存在于控制面板上的红皇后早已不见踪影。
“陈,你好点了?”娜塔莉决心打破这种压抑的沉默,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场世界末日,该死,这是世界末日。”蒂芙尼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粉红色的掌印在洁白的小脸上迅速泛起,“他妈的,那家伙是恶魔,K有危险。”她似乎回过神来了,瞳孔里的迷惘和恐慌因疼痛而散去,“我们……我们得离开这里,去重型独角兽。”她苦笑道。“路上和你解释,我们动作得快点,特警和反恐小队估计已经朝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