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亦双,她真的没有给何伟祺生过孩子……他蓦地想起了,泰如医疗酒会的那晚,她身中那种毒,却怎么也不肯回去找何伟祺泄火。当时他问她,是不是还没跟何伟祺做过,她没有否认……
那,会不会她到现在,也没跟何伟祺发生过那种事……虽然,这似乎太异想天开了些。
厉擎苍正沉浸于遐想中不能自拔,忽得听到一声刻意压制住的抽泣声。
他抬头,看到不知什么时候,陆亦双已经泪流满面。
陆亦双向来都非常好强,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哭——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从她饱满的脸颊上滑落。她倔强地不停用肩膀上的衣服蹭脸,想要蹭掉眼泪,却把头发蹭得非常凌乱,蓬松,堪堪地挡住脸,让她的脸显得愈发娇小,楚楚可怜。
他心里某个地方骤然一刺,眉头不着痕迹地敛了敛,让他禁不住伸手,想要去抚一抚她的长发。
可他还没碰到她,她就像冷不丁被刺了一下般,浑身起鸡皮疙瘩,竭尽所能地往后退,几乎歇斯底里般地朝他大喊着:“别碰我!滚!”
厉擎苍的手,就这么停顿在了半空中,然后骤然缩成一个拳头收回来,心里除了愧疚外,就是愈发不安和疑惑——过度警觉、惊跳反应增强,激惹性增高及焦虑情绪,这是典型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症。
这是一种精神疾病,简称ptsd。这种疾病,要在遭受过重大创伤事件,比如目睹死亡,受伤严重,躯体完整性受到威胁等,才会引发。
刹那间,他的心疼得就像被人生生撕开般,难以忍受。他立马帮她穿好裤子,然后割开绑她手脚的胶管。
手脚的束缚一被解开,陆亦双就像被安了弹簧般,蓦地跳下检查床,快速跑到安全感相对大一点的墙角,就直接蹲下来,紧紧蜷缩在一起,浑身剧烈颤抖着,恐惧到了极点。
厉擎苍看着几乎蜷缩成一个球,瞪大的眸里全是惊恐的陆亦双,他胸膛里的怒意简直要将他的整颗心都烧成灰烬,让他瞬间失去了理智,走过去,蓦地抓住她的双肩,问:“何伟祺对你做了什么?”
一年多前,她跟他离婚时,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嚣张到极点的丫头;可为什么,她跟何伟祺结婚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何伟祺,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别碰我!”陆亦双根本听不进他的话,只是很讨厌他的触碰,伸手用力将他推出去好远,“滚,别碰我!”
她这样的激动,反而让厉擎苍慢慢冷静下来。
pstd病人,是不能承受强烈刺激的,必须要用温和的疗法,才能够达到效果。
“好,我不碰你。”他立刻退后好几步,甚至把双手举到她面前,示意他真的不会伤害她,“对不起。”
陆亦双脸上的惊恐这才稍稍缓和,而此刻她的内心,却焦虑到了极点。
前世的*,的确导致她患上了pstd,但并不严重。之前每次患病时,她都能够自己克服。
刚刚,厉擎苍那么强硬地给她检查身体,还绑住她的手脚,的确激起了她强烈的病理反应,但她很快就自我调节好了。
她之所以继续装下去,还装得这么严重,就是想要博取他的同情和愧意,为他拒医安安的事情,赢得一丝转机。
而现在看来,她似乎的确成功了。此刻他对她的态度,的确是她跟他离婚后重逢以来,最好的一次。
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她趁机提出,让他医治安安吗?
厉擎苍可是一名医生,她这样拙劣的表演能在他面前蒙混过关,已属不易。如果她现在突然提出这种要求,那他肯定能一眼看穿,她在演戏。
就在陆亦双轻咬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办时,殷明芳连门都来不及敲,就突然闯进来:“厉院长,《全球医学周刊》的记者现在正在一楼大厅,他们马上就会上来采访您……”
厉擎苍闻言,双眉狠狠一簇,那双黑眸里除了意外,还有些许顾忌和为难。
《全球医学周刊》,是全球最著名,最权威的医学周刊。上这种周刊的医生,都是全球医学界的凤毛麟角。因为这份周刊的学术性比较强,每一期厉擎苍都会仔细研读。
殷明芳是在年初,帮厉擎苍申请上周刊的。
这个周刊有个“怪癖”,绝不会特地跟医生约定采访时间,而是喜欢搞“突然袭击”,说是要展现出医生们平时最真实的工作状态。
厉擎苍自从加入医学界以来,工作一向尽心尽责,不怕被曝光,所以,当时他爽快地答应了周刊的这个要求。
当然,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周刊偏偏就在他人生第一次消极怠工的时候,来采访他。他如果拒绝,那岂不是违背约定?
不过,他最担心的并不是这个。他为难的是,陆亦双现在这种状态,是离不开人的……
就在他扭头,想要硬着头皮让殷明芳去推掉记者时,另一件让他万万没想到的事发生了。
陆亦双突然以他难以想象的极快速度,从地上跳起来,然后一把拉着他跑到护理床旁,还伸手拉上了帘子。
厉擎苍脸上明显呆愣了一下,直到听到帘子被拉上的巨大声响,他才蓦地回过神来,然后紧紧盯着陆亦双:“陆亦双,你搞什么鬼?”
当他看到她那双眸里闪现着的狡黠时,突然明白过来:“你根本没发病?”
刹那间,被欺骗,被愚弄的感觉让他怒不可揭。但他刚想说什么,她却踮起脚尖,粉嫩的嘴唇直接贴上了他的薄唇。
四片唇瓣接触的刹那,立马就像起了化学反应般,让厉擎苍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们上一次接吻,还是在大半年前。
他清楚地记得,那一天,终于完成博士学业的他,刚从美国回到a市,第一时间就去找她,只想把她一直心心念念的美国本土化妆品送给她。
可见到她时,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