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和谁说话?”罗凡愣了一下,他觉得此刻增寿有点奇怪,好像和那天在提督府有点相似,神神叨叨的。
“麦县令,那姑娘也在哭,哭的很凄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你们夫妻抱头痛哭受了感动。”
麦县令愣在当场。
麦太太愕然:“相公,这位大人在说什么?”
“一个嘴角有颗朱砂痣的姑娘,应该是被人勒死的,说不出话来,所有情况都和郭娘子一样。麦太太,你认识这么一个人吗?”
麦太太不住摇头。麦县令松开妻子,走到门外深深作揖道:“麦某治家不严,让两位大人见笑。”
“嗯,是挺好笑的,妇唱夫随啊,你们夫妻二人还想给我们做饭吃,多好的事,怎么就闹开了,莫不是………”增寿笑了笑,低声道,“因为郭娘子,你想到当年的那位姑娘。”
“没有,什么都没有。”麦县令面色僵硬,“下官这就叫师爷去叫酒席。”
“谁稀罕吃你的酒席,爷还怕你下毒哩。”增寿背着手往外就走。
罗凡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总觉得该相信增寿,便跟在后面。
增寿走了几步站住,指着麦县令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一个人心里有鬼身边就有鬼,爷再劝你一次,好自为之。”
顺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家主子的马屁是一定要拍的,他狗腿地扶着增寿:“爷,您往这边走,咱们不和那些芝麻绿豆大的小官置气,他们都不够爷一个小手指捏吧的,嘿,爷,您慢着点,您不慢着也行摔不到您,只要您一侧歪顺子我立马躺下给您当垫背的。”
“啰嗦,赶紧走,再磨叽爷就饿死了,这麦县令家的饭可真难吃,吃不到嘴不说还得烫一嘴泡。”
罗凡站住脚看着追上来的麦县令,正色道:“麦县令,我不知你和尊夫人是为了什么事闹成这样,我在提督府这些年目睹太多夫妻失和导致的案件,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成为夫妻不容易,若有什么事早点说清楚了便是。”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这是做为同僚说的。”说完朝麦县令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来到县衙正堂,柏师爷探头探脑,山羊胡子显得格外可疑:“我听着里面好像闹起来了,到底出了何事啊。”他拉着顺子嘀嘀咕咕。
“公母俩吵架,这县令老婆真的厉害,拌嘴吵架直接要死要活啊,啧啧,这红男绿女何苦来哉。”
顺子想到自己这无根之人此生都不会有这等烦恼,竟然有点沾沾自喜。
增寿轻轻踹了他一脚:“闲谈莫论人非,去,看全城哪家酒楼的菜最贵,直接叫两桌,哦,不三桌,送驿站来,不用给银子挂麦县令的名头就是,嗯,你带个衙役和你一起去,看谁敢拦着。”
增寿说着背着手大摇大摆往外走。
罗凡追上低声道:“这样不好吧,咱们是钦差,怎么能搜刮民脂民膏。”
“有人付钱啊,麦县令掏钱,什么叫搜刮,老子吃饭他付钱天经地义。”
“人家凭什么给你付钱?”
“我们是代替陛下巡视,他是本地县令给我们准备饭食是不是他的工作?”
增寿理直气壮。
罗凡想想,是这个道理,可三桌酒菜,还要最好的馆子的,这是不是有点……那个啊。
“老子堂堂钦差,为他一点家务事在这啰嗦,只要他三桌酒菜太便宜他了。”
来到驿站,增寿刚进院子就听着有人骂道:“真当自己是公侯小姐了,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是什么模样,有口水喝就不错了,要茶要好茶,又是水凉了又是热了,看看自己可是长了一张能喝好茶的嘴,我看姑娘就是故意消遣我,我呸。”
增寿心头火起,大步走过去,一脚踹开门,指着那婆子问:“你在骂谁?”
姚嬷嬷正掐着腰骂人,一转身看到增寿,立马堆起满脸笑:“呦,是六爷啊,给六爷请安。”
增寿一巴掌将她打翻在地:“敢对主子大呼小叫,哪家的规矩?我到要问问堂姐,这公主府还有没有规矩了,从丫鬟到婆子都这般面目可憎,早早拖出去打死是正经。”
他这话说的明明白白,姚嬷嬷你以下犯上,我是昌平公主的堂弟,一个姓的,打着骨头连着筋,打死你个狗奴才不算什么。
姚嬷嬷开始杀猪似的嚎叫几声,听增寿这么一说立马闭嘴。
昌平公主是什么人?飞扬跋扈惯了,这六爷听说人不着调,可再不着调也是皇家的人,和公主告一状,真能把自己打死。
“表叔息怒,是阿九不能约束下人,让表叔费心了。”
秦九起身给增寿请个蹲安,她低着头,露出细细的小脖颈,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又有这样的亲爹,真是可怜。
增寿叹口气道:“等会我叫人送饭菜过来,不许给这恶婆子吃饭,她再有什么幺蛾子就来找我,看我不塞她一嘴马粪。”
“是,阿九知道了。”小女孩声音细细弱弱,一副受气的委屈模样。
增寿背着手走出去,他此刻挺有成就感,自己在王府是被人敬而远之的,一个永远不会有机会继承王府的幼子,长到十八岁都没得到朝廷的封号,在大家眼中等他成婚后就会被诚亲王扫地出门,到时候身上没职位没爵位,怎么养家糊口都成问题。
他的亲大哥,诚亲王不需要格外苛待他,只要拦着朝廷不给他爵位不给他实缺就成,皇室子弟又不能经商,他将来只有依附诚亲王,指望着王府手指缝漏出的钱粮饿不死活着的份,虽耳边未曾有恶言恶语,但这牢牢被人掐着脖子不能呼吸的憋屈,不比这被恶奴欺凌的小女孩好上多少。
姚嬷嬷关上门,恶狠狠地盯着对面的女孩子,那瘦弱的小女孩,正平静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睛黑如潭水,让人看不清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姚嬷嬷有一瞬间的恍惚,她长出一口气压着嗓子道;“姑娘是从窗户看到六爷来了,故意激怒我,姑娘小小年纪真是好算计。”
“什么你呀我呀,这也是对主子说话的态度?姚嬷嬷,这一路向南,山高水长,我劝你还是安稳一些吧,我这位六舅舅看来是个说到做到的主儿。”小姑娘捂着嘴巴噗嗤一声笑了,“这要给你塞一嘴马粪,想想真挺可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