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映晴自然是欢喜的。
万氏扇她那一巴掌确实使了劲,当晚半张脸就肿的老高。这半月过去,虽然已经痊愈了,可仔细瞧,还是有五个指痕,比旁边的肌肤要颜色深一些。
“这么珍贵的药,不知大伯娘是从哪儿来的?”
“再珍贵的药,只要有心去寻,又哪有寻不到的?大伯娘是关心你,也是愧疚。”
万氏用帕子沾了沾眼角。
“那些富裕的州府里出的雪云膏自然是难弄,可是如今北地战事紧张,挨着边疆的州府百姓,走的走,逃的逃,命都快没了,哪还有人会惦记着谢。前些日子,我惦记着你这脸,便托了人去寻。果不然,还真让我寻着一瓶,只是……”
“只是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多费了些银子罢了。”
万氏笑笑。
“不过女儿家的容颜才更为重要,费些银子怕什么?”
谢映晴听了,冲万氏浅笑。
她受祖母宠爱多年,知晓万氏入不了谢老妇人的脸,这些年对万氏从未有过好脸色。特别是那日飨楼之事发生以后。
这倒是这几日来,她头一次对万氏笑。
“那便多谢大伯母了。”
“晴姐儿客气了。”
谢老夫人却几不可查地皱眉。
她这个大儿媳,她是了解的。平日里锱铢必较,又好贪小便宜,就算是几文钱也要捂进自己的荷包里,生怕别人抢了走。
这雪云膏的价格,至少上百两银子,她怎么可能舍得?
只是这事不宜当面说。若这雪云膏是假的,当面拆穿面上难看。若是真的,也会伤了这大儿媳的心。
“老大媳妇,你有心了。只是晴姐儿,这药最是讲究相生相克,你如今还用着别的药,雪云膏还是先收好。一会儿请个大夫来瞧瞧,莫要两种药起了冲突,反而浪费了你大伯娘的一番好心。”
谢映晴先下满心思都在那盒雪云膏上,自然说什么都答应。
万氏听了也只是浅浅地笑笑,继续喝茶。
这倒让谢老夫人有些意外了。
她刻意提出要请郎中来瞧瞧,就是要试探万氏。可看万氏这神情,丝毫不害怕。
难道万氏的药是真的?是她错怪万氏了?可若这药是真的,万氏的银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谢老夫人同身边的余默默耳语了几句,余默默便匆匆离开了正厅。
张氏端着茶回来的时候,正巧遇着余默默出去。
“母亲喝茶。”
将新茶换上,张氏立到一旁,沉默不语。
往日里,谢老夫人是喜欢张氏这个性子的。做事利落,话不多。
可今日头一次,谢老夫人看着张氏那张沉稳的脸,有些不悦。
谢映晴还趴在她的膝上,她粗糙的手抚摸着谢映晴顺滑油亮的头发,隐隐的还能闻到桂花头油的清香,更是让她心疼。
当年因为容貌相似,她很是喜欢谢映晴,便开口提了将她带到身边来抚养。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毕竟哪个做嫡妻的,愿意与自己的亲身骨肉分离?虽还是在谢府,可不同的院子,见面的机会自然少了许多。
可谁知,第二日张氏便收拾了晴姐儿的衣裳用具,亲自将晴姐儿送到了她的面前。
她当时十分欢喜,只觉得这个二儿媳孝顺懂礼数,对张氏越发信任喜欢。
但如今想来,却觉得那哪是张氏孝顺?分明是她太过狠心!莫说对晴姐儿,他怕是对她这个老太婆,对谢二老爷,对整个谢府,都从未上过心。
她只知晓什么是对的,从不行差踏错半步。
太过冷静的人,往往也太过冷血啊。
且不说着雪云膏是真是假,万氏至少是替晴姐儿想着的。可她张氏呢?
晴姐儿脸伤成那样,除了在飨楼的时候,张氏开口安慰了几句外,又何时见她为晴姐儿的脸着急过?
谢老夫人越想越心寒。
“茶喝多了伤胃,我还是先不喝了吧。”
“那我去给母亲换一碗羊酪。”
“不用了。”
正此时,余默默也回来了。
余默默进屋后走到谢老妇人身边,俯身同她耳语了几句。
方才谢老夫人命她去查查万氏的开支。
她细细查阅之后才发现,万氏这几日竟当了几件首饰,还将存着的银票都拿了出去。
想来是真的去寻雪云膏了。
谢老夫人的眼神带了暖意,看相万氏。
万氏正捻着一个蒸果子,两口塞进了嘴里,鼓着腮帮子,用帕子擦去嘴角的屑沫。
呃……还是上不得台面。
大伙儿又坐了一会儿,便到了吉时。菜肴珍馐开始一盘接着一盘地端了进来。
往日里谢府是不允许十岁以下的哥儿姐儿吃酒的,只有除夕破例。
府里准备了果儿酒,酒味不浓,几个哥儿姐儿都能喝。
谢映晴得了雪云膏,心情倒是不错。笑着坐在谢映雪身边。
只是孟亦欢伸筷子夹什么,她便要抢什么,抢到后还耀武扬威地朝她看一眼。
孟亦欢懒得同她计较,草草吃了一点,便不再动筷。
“怎的?表姐食欲不佳吗?”谢映晴开口问道。
“三妹,你不是最爱吃鱼吗?这鱼汤鲜得很,我给你盛一碗。”谢映秀开口道。
“大姐姐,若不知晓的呢,还当孟亦欢才是你的亲妹子呢!你这样护着她,她可从来没有将你放在眼里。”
“三妹,今日除夕,是团圆的好日子……”
“团圆?团圆是和自己的亲人团圆,有外人在这儿,只能说是碍眼。”
谢映秀想反驳。
孟亦欢却伸手盖在了她的手上,笑盈盈地看着她:“表姐,我也想喝鱼汤,既然表妹不喝,那你替我盛一碗如何?”
谢映秀自然说好,替孟亦欢盛了满满一碗鱼汤,还替她挑了两块鲜嫩无刺的鱼肉。
谢映晴一拳打在棉花上,自然生气。
“听闻圣祖皇帝开国之前,与北狄抗战,守卫北疆百姓,好几年都不曾归家。每年除夕,便在北疆百姓家里过。按照表妹的说法,当年圣祖皇帝也不是同自己的亲人过的,那岂不是……”
孟亦欢摇头。
“表妹啊,你说这话,可是大不敬,要杀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