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失踪的那日，发生了什么，你可还记得？”谢映秀小心翼翼地问道。
孟亦欢突然抬头，迎上她的双眸。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探究，随即又恢复了清明。
谢映秀被她的眼神，吓得一颤，慌乱的避过。
孟亦欢轻笑：“都和表姐说了，当时年纪太小，不记得了。难道表姐能记得三岁时的事情？”
谢映秀有些自嘲地笑笑。
是啊，莫说三岁。就是五岁前的事，她也只记得一件。那件事太过骇人，以至于十年后还历历在目。
那时候的孟亦欢才三岁，因着无人教导，连话都说不清楚，又能记得什么？
谢映秀放宽了心，不再提这事，认真地与孟亦欢对弈。
又过了两日，到了腊月二十三，离着除夕只有七天了，谢老夫人的病终于好了起来，虽也未让他们去请安，但开始里里外外地张罗着过年的各项事宜。
这日府里包了饺子，又分了灶糖下来。
杜若看着桌上的灶糖发怔。
“这些灶糖真不如山里的好吃，也不知道先生他们今年过年打算怎么过？”
“无非就同往年一样。”
“那怎么一样！往年都是我来张罗，什么时候包饺子，什么时候蒸馒头，什么时候贴年纸，这些都有讲究的，他们怎么会知道？”
“这些都是师父教你的，他怎么会不知道？”
“可……”杜若急红了眼，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好了好了，瞧瞧你。逗你两句你还掉眼泪了。到了二十三就算是年关了，可不许掉眼泪，不吉利。”
“谁让姑娘逗我！”杜若撇嘴。
“是是是，是我的不是，我给杜若姑娘赔礼道歉。”
孟亦欢陪着笑，拉过杜若，用帕子替她将眼角的泪珠抹去。
“等这事儿完了，我们就回去，以后年年在山上过年，再也不出来。到了年关，什么事儿都听杜若姑娘安排，怎么样？”
杜若破涕为笑，捧起桌上的灶糖盒子。
“姑娘您吃块灶糖。”
孟亦欢捻了块糖放进嘴里。
“嗯——粘牙。”
杜若笑的合不拢嘴：“这样一家人才能永远粘在一起呀。”
孟亦欢不喜欢吃甜食，灌了好几口茶，才将嘴里的甜腻味冲干净。
“好了，正事。”
孟亦欢走到书房，拿出一张纸铺在桌上。跃然纸上的，正是谢府的布局。大到各个院落，小到小径山景，都细致分明。一些重要的位置旁，还有蝇头小楷标注。
“这里是库房，这里是母亲回谢府居住的地方，这里是母亲出阁之前的住所，还有这里，这里……”孟亦欢又在纸上指了几处：“这是谢老夫人和二夫人的私库。都要查一查。年关将近，这几日府里人多事杂，所有的库房也都开了，管得比往常松懈一些。你趁着这几天，晚上去看看。”
杜若将图小心折起收好。
“你记住，要找的是一块黛蓝色的宋锦襁褓，上面用银线绣着竹纹。”
“奴婢知晓的。”
到了亥时，各院的主子差不多都已经睡下。杜若换了身黑衣，出去查探，直至丑时才回来。可一连几日，都一无所获。
“这几处奴婢都查了，夫人的东西，都一件不落的在谢老夫人的私库里收着。奴婢这几日将夫人的东西细细查了好几遍，就连夫人用过的炕几我都拆了，查完又重新装好。还有夫人的旧衣衫，我一件一件地打开又叠好，当真没瞧见那襁褓。”
孟亦欢右手食指叩击着桌面。
“哒，哒，哒……”
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杜若，你说你若狠毒了一个人。她死后留下来的东西，你会怎么处理？”
杜若脱口答到：“都扔了，或是一把火烧了。”
“是啊。谢老夫人狠毒了我外祖母，牵连着也恨我母亲。为何我母亲去世后，她连我母亲穿过的旧衣衫，也都留着呢？还有那些家具器物，若是舍不得扔，也当拿出来用。偏偏收在库房里生灰。”
“许是……许是暂时用不着吧。”
孟亦欢摇头。
“家具器物可以说暂时用不着，那些旧衣衫呢？又不是多珍贵的料子，难道谢府还有人穿十年前别人穿过的旧衣？”
“那奴婢就不知道了。”
“当初父亲弃文从军，成了赵朗将麾下谋士。为了替赵朗将拖延时间，赢取战机，死守奇城，最终战死沙场。后来赵朗将曾经来谢府找过母亲，赠了她两间铺子和三百亩良田作为抚恤。我一直以为母亲去世后，谢老夫人已经将铺子和田契占为己有。看来，谢老夫人还没得手啊……”
“那奴婢明日夜里还用不用去？”
“不用了，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东西已经不在那里了。”
“那怎么办？”
“容我想想。”
“奴婢不明白，姑娘若是想要什么东西，遣了奴婢来偷便是。若是不想谢老夫人舒心，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为何还要大老远的跑过来，亲自入谢府？”
孟亦欢手指一顿，笑道：“师父说了，有些路必须自己走，有些仗必须自己打。不能总让师父和师兄照顾我。”
杜若表示不信。
“难道我大老远的跑一趟，是为了特意来气谢老夫人的？好了好了，我要睡觉了，你也早些休息。”
孟亦欢气呼呼地站起来，转身摆了摆手，入了卧室。
可是，她怎么觉得，姑娘就是特意跑一趟，来气谢老夫人的呢？
不对不对，一定是她想岔了。
姑娘对她那么好，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怎么会大老远的跑一趟，就为了气一个老太太呢？
这样无聊的事情，姑娘是一定不会做的。
自打那日在飨楼一闹，万氏生怕谢老夫人和张氏会来寻自己麻烦，吓得躲在院子里不敢出门。
担惊受怕了好几日才回过神来，猛然想起一件事，气得将手里的茶盏砸了出去。
吓得正在一旁写字的谢昊安，右手一抖，一滴墨珠落在刚写好的半篇《采薇》上，瞬间洇开一片。看着纸上污了的墨迹，谢昊安干脆把笔一掷。
“是为娘打扰你用功了，你继续，为娘不打扰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