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宁到底不放心,一路送她到了宫门边上,只见那里停着绘了云龙纹的马车,宋瑾正站在车边,静静地等着。攸宁压低了声音,对容蓁道:“今日之事你回去还需与他好好说,莫要为了这种人生了嫌隙,不值得。”
“值不值得还要看他。”容蓁皱了皱眉头,“姐姐放心,我有分寸,你早些回去吧,在宫中一定事事留心。”
宋瑾早就看到了她们,因为知道她们二人告别总要说些体己话,所以一直在不远处站着,并不上前。知道攸宁和冷香离去,他才兴高采烈地走到容蓁身边,拉住她的手,道:“怎么样?今日累不累?咱们回府吧!”
容蓁冷冷地把手抽回来,并不理会他,径直上了马车。宋瑾一头雾水,连忙跟上她,让马夫驾车往王府去了。
马车上的容蓁仍是一言不发。方才宋瑾迎上来,也不知他在此处等了多久,她本有些心软。可又想起来方才玉茭说的话,不由得就想到他当初在宫道上遇到痛哭流涕的玉茭时是不是也是这样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一时间又生气了起来。
宋瑾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神色,问道:“蓁儿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那个刘家女子对你说了什么,惹了你不高兴?”
容蓁扭过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窗外。
宋瑾想来脸皮厚,见她这样,又往她身边凑了凑,想要拉住她的手。容蓁不动声色地躲开了,抬起手来理了理鬓角,幽幽开口道:“今日听了两个名字,都好听得紧。一个锦瑶,一个玉茭,王爷觉得好不好听?”
“什么金娇玉娇的,俗气的紧。”宋瑾想也不想,立刻道,“自然是蓁儿的名字最好听。”
容蓁白了他一眼,啐道:“油嘴滑舌,王爷就是靠着这样一身本事哄骗着小姑娘,才让她们一个个都对你念念不忘。”
宋瑾嘿嘿笑了两声,又往她身边凑了凑,道:“我哪里哄骗过你了?”
“王爷晚些时候就能看见那玉茭了。”容蓁只一味看着窗外,似是不经意地,“皇后娘娘吩咐了,今日就会将他送到王府里。等王爷见着了她,兴许就能想起来了。”
宋瑾一惊:“什么人?为何要送到王府里来?”
宋瑾话音刚落,马车已经停下了,容蓁下了马车,冷淡道:“这个题我本想问一问王爷,怎么王爷反而问起了我来?我今日累得很,先回房歇着了。王爷好忙。”
说罢,她带着翎儿头也不回地进了府,只留下还没来得及下马车的宋瑾愣在原地。追云没敢跟着容蓁一起走,低着头站在原地。眼瞧着容蓁走远了,宋瑾脸上的笑容瞬间收了起来,冷着脸对追云道:“还不快说!”
追云吓了一跳,连忙将御花园和小树林中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越说宋瑾的脸色越难看。追云在宋瑾手下当差多年,从没见过宋瑾的脸黑成这样,好不容易把事情说完了,宋瑾皱着眉头道:“然后呢?王妃就应下了?”
追云点了点头,道:“应下了。”
宋瑾原本一只脚已经下了马车,听到这里又收了回来,对马夫道:“去醉月楼。”
追云跪在原地,等着宋瑾离开了才进了王府。她现在算是四王妃的侍女,自然是回到了四王妃的院子里。容蓁正坐在廊下,她脸色并不好看,一旁的翎儿低着头,也不敢说话。见追云进来,容蓁看了看她,道:“你都跟王爷说了?”
追云心里叫苦,想起自己被派来前王爷给的命令,也不敢说谎,只好道:“说了。”
“然后呢?”
“王爷……不太高兴。”追云结结巴巴地,“王爷去醉月楼了。”
容蓁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直接一走了之,原本三分的火气瞬间窜到了七分,她气呼呼地站起身来,扭头就进了屋,关门前恶狠狠地道:“不高兴?我还不高兴呢,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翎儿见她关了门,一把拉住追云的胳膊,道:“追云姐姐,这可怎么办?”
追云摇了摇头,一脸无辜:“其实我都不是很明白王爷和王妃在气些什么……”
宋瑾自然不知道容蓁生了大气,他一心想的全然是另一件事情。醉月楼中今日甚是热闹,宋瑾方一进门就有人迎上来,道:“哎?四王爷方才不是说府里有事不来了吗?怎么当下有空了?”
宋瑾点了点头,道:“我想着各位在此处定是有好酒,实在忍不住了,这就过来了。”
“那王爷可快些上去吧!”男人明显已经有些喝多了,笑道,“上头行着行酒令呢,四王爷再不去,怕是一屋子的人都要喝倒了。”
宋瑾又与他寒暄了两句,这才上了楼。一进雅间,正逢琴声落下,就看见楚逸拿着一支金钗,一旁弹琴的女子笑道:“可算是落在安阳侯手上了,安阳侯可要做个对子?”
楚逸虽然多喝了几杯酒,倒是全然不曾忘了自己还要演戏。见宋瑾推门进来,他的脸一下子码了起来,举起酒杯道:“扫兴得很,不做了,这杯我喝。”
他俩的事情前些日子闹得人尽皆知,今日也是因着宋瑾说不来了他们才请了楚逸来,谁知两人现下一撞上,还是这般不对付。在座的都是些富贵闲人,谁也不愿意得罪了他们俩,不知是谁,在一旁道:“哎呀!今日时候也不早了,我府中有事,先行一步,各位慢用,慢用……”
他一开口,众人皆连忙告辞。楚逸也扭头就走,路过宋瑾身边时,还十分敬业地在鼻子里“哼”了一声,宋瑾也十分配合地扭过头去不看他。
待人走尽了,宋瑾方才对早就候在一边的红菱道:“去暗室布好酒菜,将安阳侯带过来。”
红菱离开了,宋瑾独自一人进了暗室,他坐在桌前,微微皱着眉头。今日之事,虽是意料之外,但容蓁原本可以一口回绝,冯皇后虽然跋扈惯了,却也不敢太过为难她。可她偏偏把这人带了回来。
他是有些生气的。而且他明白,自己不光生气,还有些害怕——也许,她根本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