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上七彩祥云翩翩而飞。
九敬坐在罗盘前摇着卦象,忽然手一抖装着卦签的玉茼被摔到了地上,摔的稀碎。
她长叹:“终究,还是过不了这个劫数,也是啊!从混沌初开到如今的海清河晏,我度过了多少日月啊。”
九敬笑着起身,看了看自己相伴多年的宫殿,转身毫不留恋的出了宫门……
水晶宫里没有一丝丝光亮,寝殿正中有一个硕大的阵法。
怜释的元神被束缚在金网里面已经奄奄一息,他的肉身已经被暗笙从冰床上挪到了阵法中央。
她又在他肉身周围钉了几颗镇魂钉,怜释的元神感受到了钻心的疼痛,清醒了过来。
“你还在做什么无谓的挣扎,他已经挫骨扬灰了,回不来了。”怜释嘲讽的笑着。
眼前的人再也不是朝夕相处的师姐了,她已经是彻底的魔了。
“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吧!”怜释吃力的用爪子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从金丝网中看着暗笙。
暗笙得意的笑,搬来了一个琉璃炉子,把手中的半成药丸,和那一缕兰柯的发丝很是小心翼翼的放进炉子里。
怜释虽然已经被折磨地没有力气了,还是一眼就看出了那个缺了一角的药丸是灼光为了自己炼制的。
“你从哪里得的药丸?”怜释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灼光怎么样了?他不敢表现得太激烈,他知道自己越狼狈,暗笙就越是高兴。
“你都已经知道了,干嘛还假惺惺的问?”暗笙笑着凑近,伸手往怜释元神上抓了一把。
怜释只觉得无数利刃在自己身上刮,暗笙收手时手里有一把金鳞。
“灼光那贱人也真是可怜,献心给你,你连一句关心都没有。”暗笙笑着把金鳞投进炉子里,很快升起了熊熊烈火。
而她身后影子越发清晰,暗笙看着影子眼中都是痴迷。
谁都不知道她为了复活景鸦准备了多久,付出了多少心血?
当年师傅并没有把她杀干净,她占着凤羽通天的法力化作红烟逃走,天界众人都愚蠢的以为她真的死了。
她静静等待着时机,又放出了赤草趁乱混上天庭,迷惑了已经忘情的灼光打伤怜释。因为他本就是为情而生,只有情才能救。
而她的爱人也是为情而死,她就是在让灼光一路艰辛寻找情丝炼药为自己做嫁衣。
她就是想看着灼光在离成功只差一步的时候绝望!想借助灼光用心血炼出来的丹药去救她深爱的人。
“兰柯那个蠢货我随便设计她果然就去戳破了天机,你们二人都逃不出天谴!你们都要死!你们死后我和我的景郎,永生永世的活着,永生永世的逍遥……”暗笙满眼都是痴狂。
“天谴是我们躲不过的,但是又有谁能瞒住天?”怜释冷笑。
暗笙给了怜释一掌,笑了:“我活这么多年,不就瞒过了吗?到时候我把你们都炼成长生不老药!谁又知道!”
“对了,你们这对苦命鸳鸯也苦。我是过来人,自然给你们死后同巢的机会。”她冷笑手一挥,一缕烟化作一只暗黑色的凤凰飞了出去。
“我让她找我,找到了你们就有死后同葬的机会。找不到,那我就麻烦点把你们一个个杀死!”暗笙大笑。
怜释已经奄奄一息了,他感受到了金丝网和镇魂钉每时每刻都在吸收自己的生命,他怕是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眼前空间开始模糊,他仿佛又回到了草木族的桥上,回到了那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回到了灼光剖心救自己的时候。
他向来冷清,不知道爱是什么,但是那个小水仙却傻傻的,不管他是怎么忽视她的感情,她一个人一腔孤勇的喜欢了他几百年。
若不是最后灼光剖心给他,他用了灼光的心,这才一天天的体会到当初灼光对自己的爱。
后来,他怀着复杂的情绪,找到了已经变成水仙重新修炼的灼光。
他想现在一切又重新来了,他会爱人了。他可以等着灼光重新修炼,他亦可以给她想要的了。
当时灼光已经伤了根本,没有外力不能再修炼了,她这辈子只能是一颗普普通通的池边水仙,一不小心就枯萎了。
九敬神女怜惜她,助了一臂之力点化灼光成仙,重新回到天庭。众仙都疑惑,但都以为是灼光下凡历劫回来,仙人们被旁敲侧击不能透露当年,仙人虽然好奇但都忙于修炼,懒得去多想。
从此怜释就照着灼光心中爱他的表现去追求灼光,去体会她当年苦恋自己五百多年的痛苦。
若说当年最开始是为了补偿,但最后他真正的爱上了她。
灼光为了他奉献了五百多年还给了一颗真心,他亦可以追她五百多年,甚至更久。但是失了心的灼光淡漠自私,对怜释一直抗拒,他一直以为来日方长。
谁知道,还是进了暗笙的圈套,为她人做了嫁衣。
“大概这就是我的劫数!”怜释苦笑,靠在金丝网上,他被控制太久了,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
只能看着那镇魂钉还有金丝网吸取自己的生命去燃烧炼丹的炉子。
炉子里的火光明明灭灭,怜释的神识越发恍惚……
灼光手中紧紧捏着那只暗黑色的凤凰,凤凰尖嘴张张合合。吐出来的声音却是她无比熟悉的,是暗笙歇斯底里的声音:“来啊,来天地间找我啊,你再不来,怜释就魂飞魄散了……”
灼光一把捏碎了凤凰,坐在窗前,看着眼前已经碎裂的纹昙花安神炉。摸着腰间的黑龙玉佩,玉佩已经没有了一丝丝光泽,也不似玉佩了。如同石头雕刻而成,黑龙周身黯淡无光,只有眼睛还有一丝光泽。
“怜释……你在哪里……”灼光把脸贴在玉佩上,眼泪一滴滴滴在那玉佩上。
她已经知道了当年的所有事情,暗笙恨她她知道,在老胡客栈那次原来正是暗笙把怜释的元神禁锢了,这也就是为何他再也不能现身,也是这黑龙玉佩一天天黯淡的原因。
原来一切都是为她做了嫁衣,不过还好她这次没有错过最爱的人。
当初她这么爱他,最后失了心为了救他,反倒忘得干干净净,万幸一切的付出都是有回报的。
他终于爱上自己,并且试图追回自己。
但是,她却找不到他了。
明华还有蜀离已经回去发动各自的族人帮忙搜寻怜释元神被禁锢的地方。
半日过去了,还是没有消息传来,灼光只能眼睁睁看着黑龙的眼睛上的光华一点点消散。
这是元神即将耗尽的征兆。
灼光还记得当时她跟随怜释去龙宫养伤,无意看见有无数虾兵蟹将,扛着一萝萝碎了的石块去往西方。
“这是什么意思?”灼光好奇的问怜释。
怜释冰冷的神情第一次有了动容,他道:“这是我们水族的勇士在降魔战争中阵亡了。这些石块都寄存着水族兵士的元神,石头碎了他们自然就消散在世间了。”
“那水族显赫的人,比如你元神也寄托在石块上么?”灼光好奇的问道。
“非也,我们以墨玉为寄托,玉碎人亡……”
“玉碎人亡……”灼光握紧了手里的黑龙玉佩喃喃道,手却不住在颤抖。
玉的光华消散殆尽之后,玉就会开始碎裂,她的怜释就再也回不来了……
灼光盯着那龙眼上半点闪烁的光华,如同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还是没有消息,我们跟她说么?”门外奔波的有些狼狈明华拦住了正要进去的蜀离。
两人也感觉到一阵无力,这暗笙的法力本就高强,如今融了凤羽的力量已经成魔了。她已经失去了实体,变成一抹红烟血雾,天地茫茫根本就不可能找到。
明华叹气,她知道如今救人一切都要拼时间,但是敌人在暗根本就没有头绪。
这时房间里传来一声闷哼,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暗笙出现了?”二人闻声变了脸色,生怕她偷袭灼光,俩人踹开门。发现灼光喷出一口血来,手里紧握着黑龙玉佩,瘫坐在地上。
“没了,什么都没了……”灼光笑了,又喷出一口血来。
明华和蜀离面面相觑,长叹。
忽然一阵疾风刮来,灼光感受到了一阵熟悉的气息。
她抬眼竟然看到一条已经没有多少光明的小金龙,她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怜释的元神,她已经忍不住了眼泪一颗颗砸下来。
那条金龙找到他们已经快耗尽了力量,它伏低头对着灼光哀鸣一声朝窗外冲去。
灼光二话不说也跟着追了出去,这下蜀离明华更懵了。
他们看见灼光呆呆愣愣的对着空气流泪,正在奇怪。灼光就如同中了邪一般飞快的窜出窗去,不见了踪影。
“怎么回事!师傅怎么了!”蜀离焦急不已。
“快追,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灼灼一个人面对!”明华说完这话拉着蜀离也窜了出去……
云雾缭绕,灼光紧紧跟着那抹怜释残留的元神,小金龙似在争分夺秒一刻也不曾停歇在云雾里翻飞。
灼光感觉心口闷痛不已,她知道那是之前看见黑龙玉佩的变故,急血攻心伤到了。但她没有时间去调理,她拼命地跟紧小龙。
小金龙极为敏捷,很快便穿破了重重云雾。灼光在天空上也能听到阵阵汹涌的涛声,她向下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汪洋。
“东海?”灼光惊呼,她看见金龙回身朝自己点点头,长啸一声化作一片金光消散开来。
东海,不就是怜释安放肉身的地方么?
灼光想到这里险些抽死自己:“我怎么这么蠢!禁锢元神必须用肉身作引,而施法者不能隔得远了,就只能在东海!”
“灼灼,你是发现了什么线索了么?”明华紧跟着灼光来到东海,看着万顷波涛有点恍惚。
她有多久没有来过海边?自从丈夫白尘安去世之后,她再也不敢接近任何有水的地方,就怕勾起了念想。
她的少年郎啊以前是多么喜欢带她去河海之地,跟她讲他的故乡。
当年白尘安的族人不承认自己,他便放弃了蛟族,放弃了家人。带她私奔出来,虽然他不说,但她知道他想家。要不是为什么老是带自己去水边。
明华垂眸,一滴泪偷偷落进水中。最近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喜欢哭了,特别是看着好姐妹要和怜释团聚了,心里头除了欣慰,更多的是思念。
若是,我们也能有机会重来便好了……
“我找到暗笙藏身之处了,就在这水晶宫里。她要禁锢怜释元神,必须从他的肉身下手。术法有禁忌,不能隔太远,那就是应该在这里!”灼光一口气说完,看着这深不见底的海域,眼神里都是急切。
“我先下去了,你们小心点,怜释恐怕被折磨地不轻。我不能等了!”灼光捏着避水诀,一头钻进了海水里,没了人影。
明华点头,偷偷擦着眼泪,总是觉得这东海今日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总感觉让人控制不住情绪,总是能想到最绝望的事情,无法克制地情绪低落。
“我们也一起下去吧!”明华转身叫一旁的蜀离,却没得到回应。向来聒噪的蜀离此刻安静的反常,从到这里以来,他一句为什么都没问,反常的紧。
蜀离背对着明华,没有做声。
明华担心灼光不能应付,赶着去帮忙,上前去拍了拍蜀离的肩膀。
蜀离身子一颤,随即只见他剧烈的颤抖,身形开始佝偻起来,双手撑到了地上。他不停地动着脑袋,很快乌黑的长发开始褪色,变成浅灰色。
蜀离浑身都在颤抖,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人耳朵也开始往里缩,变得有点像动物的耳朵。
“你怎么了!”明华见状不对,慌忙上前硬把他扳过来,绕是她也吓了一跳。
蜀离长出了两颗长长的板牙,露出了嘴唇,一双眼睛变得通红。在地上蜷缩的样子就像一只巨型老鼠!
“小离子!你怎么了怎么了?”明华有些着急,他这个样子是控制不住现出原型了,照理说这样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啊。
蜀离一把抱住自己的手臂拼命啃咬着:“我……我……也不知道!我……我饿!我要吃。”
明华跑过去拉开他的手臂,谁知道蜀离就像失去理智一样,对着明华的手臂狠狠啃了一口。
蜀离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伶俐活泼,变得就像一只未经开化,只知道吃还有护食争夺的饿鼠。他双眼血红:“我要吃,我要吃!你们,你们都是我的食物。”
明华忍无可忍一手刀把他敲晕,使了个障眼法把他放在岸边。看着自己流血的手,她竟然感觉到一阵眩晕。她摇摇头,粗粗包扎一下就下水帮助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