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凤楼上,侍女小眉轻轻敲了敲门,等了许久,才听到里面的人喊“进来”,声如黄莺,娇啼悦耳。小眉最喜欢她家小姐的声音,唱起戏的时候,有时候竟还带着长长的尾音,她都不清楚是她家小姐发出的还是回音造成的。
因为有时候会有两个声音叠加在一起,仿佛二重奏一般,妙不可言。小眉推开门,看见她家小姐已经坐在窗边了,只是微微抿起的嘴巴让小眉知道,小姐有心事。
想到今天早上在外面听到的传言,小眉道:“小姐可是担心贺少侠?”
夕风回头,“担心又能如何,我什么也做不了。不但做不了,还会给他带来伤害。”
这话叫小眉听不明白,不过小姐说话就是这样,常常叫人听不懂。小眉想了想,还是道:“小姐担心的也对,听说贺少侠的爹娘,前任武林盟主贺新建和他的夫人都死了,想来贺少侠肯定是很难过的。小姐何不去看看他呀?”
夕风哂笑,“我有什么资格去看他……”
小眉一顿,她以为贺少侠至少会把小姐当作朋友,怎么听小姐的意思不是这样。
沈玉清早上是被吵醒的,昨日本就睡得晚,醒了之后也没了睡意。沈玉清走到院子里,澹台夜明看她出来,关心道:“被吵醒了?”说着就要赶他们走。
沈玉清阻拦道:“算了,我本来就睡不着,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来请华神医救人。”
难怪看到后因挡住门口,想来若兰姐姐已经在里面了,“我们也过去吧。”
后因见他们过来,将人让了进去。
“凭什么让他们进去!”
“是啊,还请华神医救救命吧。”
“让我们进去见华神医。”
这些人虽然吵得凶,好歹没有动手,知道顾忌几分。
沈玉清进去一看,华神医已经坐起身了,江若兰在一旁给他喂东西,看起来黑糊糊的,像药却没有闻到药味,“什么东西?”
见沈玉清过来,江若兰道:“被吵醒了吧,这是表哥醒来在他的药箱子里找出来的,说是叫黑蜂速效丸。”
这个沈玉清还真没有听过,“名字听起来很厉害,是用来恢复体力的吗?”
喝完最后一口,华神医笑道:“小丫头挺聪明的啊。”又对江若兰道:“叫他们进来吧。”
后因听到这才让开,江若兰却出来对他们道:“你们的难处华神医自然知道,华神医可以见你们,但是你们可不能吵闹。”
听说华神医终于答应见他们,这些人忙答应了。
九华宫的一个弟子进去就扑通跪倒在地,“华神医,在下乃是九华宫的弟子,我们掌门已经快要不行了,求神医救命。”
其他弟子也纷纷请求华神医出手,皆是命悬一线,东林寺的无远也在这次的截杀中受了重伤,危在旦夕。
不过他们也看到了华神医的情形,连坐着都有些费力,更不用说起来去救他们的同门师长。只是,他们终究是抱着一线希望的,即使看到华神医不能起身,求救的话也依然脱口而出。
“等我一刻钟吧。”华神医的声音中透着虚弱,不过说出的话却如一剂强心剂叫前来求救的弟子心头一喜。
“多谢华神医,多谢华神医。”来求救的弟子纷纷道。
想不到华掌门竟然……沈玉清不由得在心里叹气,想到当日比武大会上,那人的九天剑阵,他是极有可能成为新任武林盟主的人,就差一步,谁也不知道后面竟会发生这么多事。
九华宫这次派来的人多是弟子一辈,门中除了掌门之外并没有武功特别厉害的,在那样的截杀中,他们能够护住华天城已经算不错了。
一刻钟后,华神医的面色果然红润起来,和刚才虚弱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华神医恢复精神,对他们道:“走吧。”
华神医的这一手果然将他们震住了,“请,华神医这边请。”
“此等秘药果然厉害,只是……”说着叹了口气,华神医这番话是当着众人的面说的。
那些弟子听了这话,心里也都懂了。秘药,难怪华神医一下恢复了,但凡这种东西都会有伤身体,他们学武之人更加明白这一点,一时对华神医的感激之情越发甚了。
等华神医到药堂的时候,已经有两个弟子没有挨过去过世了,一片哀戚之声响起。九华宫的弟子将华神医带到华天城养伤的房间,希望华神医能够起死回生。
沈玉清站在院中,空净方丈正坐在那里,想了想,还是往那边走去。
“方丈!”沈玉清行礼。空净睁开眼睛,见是沈玉清等人,开口道:“小沈施主没事算是万幸,老衲听说这次要多亏了澹台施主,不然只怕伤亡之人只会更多。”
澹台夜明行了一礼,并不做声。
空净见此,继续对沈玉清道:“崂山派贺掌门、玉山派行掌门皆以身亡,华掌门也是危在旦夕,万花门的秋掌门、我师弟空远皆深受重伤,神剑宗的陈堂主、西宁庙的慧能皆是一身的伤,各门中弟子死伤甚多。
阿弥陀佛,当真是中原武林的浩劫。小沈施主当时也在场,可觉得对方是梵宫之人所为?”
沈玉清摇头,“依我之见,恐怕是另有凶手。”别的沈玉清并不多说,“方丈见多识广,想来自有判断。”
“沈宗主智慧,老衲佩服。此间事了,老衲也是时候回去了。”方丈似感叹似怜悯道。
尹庄主一进来就听到空净方丈这句话,担忧道:“今日一早,已经有好些门派走了,还望方丈再留些日子,过一段时间再走。”原来尹庄主只听到了方丈的后一句话。
方丈解释道:“庄主放心,老衲会等此间事了再走。”
尹庄主总算放心了,只是他也没有精力再做别的事,额头上的白布提醒众人,尹庄主亦是个受害者。自古白发人送黑发人乃是一大悲事,更何况尹庄主只有这一个儿子,当真是叫人唏嘘。
“尹庄主!”沈玉清等人向他行礼,尹庄主强打起精神来,看着这几位,听闻这次能提前找到他们,都是这几位的功劳。
尤其是这位澹台少侠,昨日他是亲眼见过的,若不是有他在,他们这些人都得交代在那里。
尹半坡回礼,“众位少侠,尹某谢过诸位了。以后用得上尹某的地方只管说,赴汤蹈火,决没有二话。”
“庄主严重了。”沈玉清没有多说。
江若兰正想说话,就见他表哥进来了。众人都看向华神医,华神医坐下喝了一大口水,这才道:“命虽然就回来了,只是他终究受伤太重,只能一直昏睡了。”
众人俱都沉默,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不过好在捡回了一条命,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其他人都得好好养伤,半年内都要少动武了。”华神医摇摇头。
出来的时候,沈玉清对江若兰道:“我去神剑宗那边看看。”
江若兰和后因知道沈玉清是放心不下陈堂主,便也一道去。他们虽然学的不是神剑宗的武功,但却是沈玉清在教他们,没有师徒名分,却有比师徒情谊更重要的东西在里面。
澹台夜明向来是沈玉清去哪里他就去哪里,华神医一看,总不好就自己一个人回去,便也一道去了。
进了院子,神剑宗的弟子们见是沈玉清等人过来,纷纷叫“玉公子好!”
沈玉清觉得被他们称玉公子,这种感觉真是好奇怪。不过想来是陈师伯暗中嘱咐过他们,不然怎么会这么统一。
“陈堂主在哪?”沈玉清回礼问道。
一个弟子领着他们去了陈堂主的房间,一进去沈玉清就看到陈师伯坐在椅子上,一个弟子正在给他上药。陈克林见是沈玉清他们过来,忙叫他们坐。
“陈堂主的伤要不要紧?”沈玉清和陈师伯在宗门内虽然没有多亲近,但在外面的时候,便格外觉得同门之谊是多么亲近的关系。况且,几位师叔师伯对她一直不错,也算是看着她长大了。
陈克林摇摇头,“这点小伤没事,不过是将养个把子月。只是武林纷争起,如今已经是乱了,一些宵小怕是要生事了。玉公子若没有事,还是回家的好。”
这是要劝沈玉清回宗门了,沈玉清知道陈师伯的好意,“晚辈知道了,晚辈定当好好考虑。”
陈堂主昨日就回来了,没有叫华神医医治。沈玉清想着还是叫华神医重新看看,华神医看了药方,改了两笔,又送了一瓶子上好的伤药。华神医的伤药,自然是十分珍贵有效,陈克林十分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