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对中国的水力发电项目来说不是个好季节。
杰克即将前往的山区旅行是一件既危险又艰难的任务。在中国的北方高原,道路变成了褐色、结成冰块的车辙印。在西南部省份,从印度洋刮来的季风带着雨水冲刷着大地,河水高涨,乡间小路变成了泥沼。
杰克没有太多的时间,他必须在新年之前找到价值5000万美元的水力发电项目。如果他找不到,或者没有签署收购协议,或者查德不喜欢他的项目,杰克就必须归还所有的钱,还要加上利息。中土公司就此寿终正寝。
杰克找来皮特和怀迪,让他们做公司的营运经理,找来徐氏线缆公司的程女士作为中国的财务主管。于博士把他的办公室隔出更大一块空间,作为中土公司的临时办公室,把基蒂提升为公司的分析师。他还组织了一批中国的水力发电工程师,帮助物色、评估潜在的收购对象。公司还聘请了几位会说英语的中国女孩——努玉、蕾蕾、可可、旭旭——帮助翻译资料、编辑文档、分析潜在的项目资料。
公司的组织架构初步成型之后,杰克开始了为期六周的中国山区之行。他在行李中装上内衣、袜子、几条卡其裤和衬衫。他需要轻装前进,中国毕竟到处都有洗衣店。他下定决心,不签下5000万美元的合同就不回来。
当杰克、怀迪和皮特的飞机降落到北京时,一阵刺骨的冷风吹来,机场的地面温度是华氏20度。中国最理想的水力发电设施都位于西藏山麓的四川省和云南省,于是他们在北京修整一夜之后,与基蒂和两名水力发电工程师在第二天清早飞往四川省会成都市。
一股浓厚的烟雾笼罩在四川上空,就像一个黄色和灰色的罩子。之后的两个星期,他们冒着毛毛细雨在穷乡僻壤考察了二十几个水力发电设施。每参观一个水电站,都意味着驱车六个小时前往现场,考察两到三个小时,然后用半天时间返回他们的根据地。
杰克在车上被颠得七荤八素,他紧紧握住头顶上方的把手,四川内地潮湿、阴冷、灰绿色的田野向身后倒退着。高速公路的确很先进,比得上西方最好的公路,但是他们的车只会偶尔在上面行驶。大部分时间里,他们都跋涉在次级公路、三级公路,甚至乡间小路上。很多公路充其量只能算作羊肠小道或是动物踩出的一条足迹,那里充满车辙、石块和陷坑。平均速度只有每小时五英里,但是他们的司机开足马力前进,根本不顾及乘客的感受。
他们乘坐的是一辆霸道陆地巡洋舰,车身布满泥泞,前后挂着两个备用油箱。这辆车像是一头笨重、粗壮的野兽,在荒郊野外孤立无援与回归文明世界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这片土地多山、湿滑、空气清新,峡谷和平原上杂乱分布着小块农场、池塘、灌溉河道和种植着水稻、莴笋、白菜和芋头的农田。河流在峡谷间穿流而下,水中掺杂着大量泥沙,杰克不相信鱼能在这里生存,而且四川盆地上空笼罩的空气也过分溽热了。
一路上他们经常会看到小村庄,往往出现在山坳处或山脚下。房屋都是东倒西歪的农舍和泥砖房,间或有参差不齐的钢筋从地面露出,加上旁边堆放的金属网和砖块,让他们看到了村庄的扩张野心。入夜之后,很多房子没有透出灯光。有人告诉他,房子里的确有人居住,但是他们用不起电。他也会看到一些惨白色的灯光,居民只愿意使用廉价的荧光灯管。
他们往往住在小镇子里。由于他们极为重要的身份——任何收购基础设施的商业计划在当地都是一笔大买卖——也因为于博士的人脉,他们一般会住在当地政府的招待所里。于博士的人会事先打电话,做好安排,等杰克一行人一到,就会有当地党领导、市长、公共设施负责人和政府的宠臣一队人马负责迎接。
漫长的一天之后,杰克唯一的期望是能躺到一张有床单的床上,这是他对政府招待所的最高期望。无论在哪个城镇的哪家政府招待所,公共区域和房间里都弥漫着同样一股恶臭,混合了管道堵塞、烟雾、焚烧垃圾和泥巴的气味。
经常遇到的情况是,杰克刚进入房间,电话就响了。起初,他不明白打电话来的女人是什么目的,因为她们只会不停地说“马杀鸡?马杀鸡?”
这种现象在若干个招待所出现之后,他才明白,“马杀鸡”不是“消息”,而是“按摩”。他办理了入住手续之后,招待所的前台人员就会通知某些人有老外入住了,于是就有女人给房间里打电话,试图提供服务。卫生间里还贴心地准备了避孕套。
早晨起来,如果他的意识还没有来得及让他想起自己究竟在哪里,早餐菜单会明白无误地提醒他在人民共和国的西部。在中国的沿海省份,尤其是大城市,海外的影响力和相对发达的经济让早餐成为他所熟知的样子。好一点的酒店会提供西式早晨——香肠、培根、火腿、鸡蛋、煎蛋卷和新鲜的水果——同时也有中式早餐。但是在“假中国”,西式饮食彻底不见了踪影。越往西走,早餐菜单上就会出现越来越多的蔬菜。没有肉、鸡蛋、奶制品和面包,早晨那顿饭只有卷心菜和各式各样的粥,也就是中国的大米稀饭:白粥、香葱粥、干菜粥、腌菜粥,甚至还有大蒜粥。
晚餐更加糟糕。杰克曾经遇到过晚餐上的食物全部都是衍生品:没有猪肉,只有猪蹄;没有鸡肉,只有鸡爪。鱼也是他不认识的品种。杰克每次去美国的海滨城市,都有人告诉他那些簇拥在一起的马蹄蟹不能食用,因为有毒。但是显然有人忘记把这件事告诉四川人了。一天晚上,他在一家餐厅浑浊的水族箱里看到一群这样的家伙,等待着饥饿的食客。
吴先生完全适应四川枯燥的环境。
作为跨越在四川北部的东河流域上六座水力发电站的老板,吴先生就像是苏西博士动物园里的著名角色——戴帽子的猫——的中国演绎版。他的身材细长、消瘦,油腻的头发遮住天灵盖,蓬乱的鬓角从太阳穴垂下来。吴先生用他的眉毛来讲话,他那稀疏、散乱的眉毛一会儿拱起,一会儿扁平,下面是一双多疑、斜视的眼睛。
吴先生每天都穿同一套衣服——一件油腻的法兰绒衬衫、一条裤腿短了6英寸的裤子,一条背带把他的裤子兜在胯骨上。吴先生喜欢低级的幽默,黝黑的面庞是长期贫穷的烙印,他不顾一切的想要攫取金钱。他想要立即把所有六个东河项目都卖出去——一个正在运行、一个在建造过程中,还有四个尚未开工——要价2500万美元。
利用一次交易,杰克就不仅能得到一个正在盈利的水力发电项目,而且还能占有整个一片颇有发展潜力的河谷盆地。但是吴的要价太高了,至少高出500万美元。
经过两天的谈判之后,吴拒绝做出任何让步,杰克不知道他还能做点什么。吴先生给基蒂打电话,建议再召开“最后一次”价格商谈会议。杰克让基蒂派中国工程师来与吴交涉,如果他们能迫使吴让步,杰克再来签署相关的文件。
会议开始之后,杰克走到另外一个房间,去研究墙上的四川省和云南省地图。几个小时之后,会议似乎还没有结束。他回到坐满中国人、烟雾缭绕的会议室,问基蒂进展如何。她看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他不愿意让步吗?”
“这么长时间,他们只是在交谈。”她说。
“在交谈?谈什么?”
“他们只是在不停地说话。”基蒂似乎自己也不相信眼前的一切。
“所以什么进展都没有了?”
“我认为是这样。”
“为什么?”
“我不知道。”
当基蒂说不知道,往往意味着他不想说出可能会冒犯他的话。
“基蒂,告诉我。”
她看着他说:“我或许不该这么说。工程师对此无能为力,吴先生知道是你出钱,这些人为你工作。今后,你不要再参与谈判了,只负责出面签字就好。”
杰克叹了口气,真是活到老学到老啊。但是如果吴先生觉得他能骗过这个老外,给他一个美国的价格,那他可失算了。“好吧,原来是个傻老外以为自己能搞定谈判的事。现在我知道了,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现在就走,让吴先生以为我们不买了。等他给我们打电话的时候,我们再回来谈价格,但是要想办法让他保住面子。”
“他不打电话怎么办?”
“噢他会的。”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杰克的确想要这些项目,这是他在四川省见到的最好的水力发电设施。
基蒂的脸上浮现出疑惑的表情,她看着杰克,好像在说“你还不明白吗?”
杰克也看着她,等着她回答。
“你是老外,”她说,“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有钱人。”
***
云南省和四川省接壤,但是气候迥异。来自印度洋的海风扫净大气中的杂质,让云南的天空异常清澈,让大地得以自由地呼吸。他们搭乘的飞机离开成都一个小时之后,下方的云层就已经散开,云南北部覆盖着白雪的山峰出现在右下方。
他们的目的地是中甸——一座位于云南省西北角的偏远城市。它在古代从西藏高原通往西方的贸易干线上,最近被改名为香格里拉,以迎合全世界对康拉德·希尔顿的著名小说的迷恋情结。那里海拔1.1万英尺,已经跨越了林木线,气温比成都低很多。
他们在傍晚时分降落。强劲的冷风让褐色的平原上滚起了小雪球,追逐着山脚下的牦牛群,让他们的飞机开始颠簸。横断山横亘在西边,陡峭的山峰遮挡住一天最后的阳光。小块深绿色的冷杉树隐藏在山坳处,东方的天空呈现出一片紫色。
走出机场后,他们的霸道陆地巡洋舰沿着一条白色的公路,穿过一片贫瘠的平原,向东北方向驶去。最后一缕光线从地平线洒向通往几英里外山巅处香格里拉的道路上。杰克看着眼前的景色想,这就是他梦中的中国——当程宇在几年前第一次提到中国时,他心目中那个遥远、神秘的地方。
路旁的农田极为平整,有些用篱笆围起来,有些是开放的湿地。水塘里种植的杂草用来做饲料,晾干后用来制作篱笆或者作为搭建房屋的材料。农舍的建筑材料是灰泥、岩石和木头,屋顶是石头或石板,看起来很坚固。一般都是多层房屋,底层饲养牲口,上层住人。藏族的建筑风格是在外墙的装饰上写明家族的姓氏和驱逐恶灵的符号。
他们从西南角的一座大门驶入中甸市。中甸就像一个大熔炉,藏族、纳西族和其它少数民族在这里混居,颇为繁华。城市干净、整洁,街道地面用青石板和鹅卵石铺成,人行道和建筑物的泥砖墙上都有明显的磨损痕迹。几分钟之后,他们的霸道越野车离开通往机场的小路,开上一条林荫大道,道路两旁林立着餐厅、酒店和商店。
在距离市中心广场不远的地方,一扇古老的木门内就是他们将要住下的一家小旅舍。杰克和他的同伴在登记入住的时候,他看到一个老人坐在鹅卵石铺成的庭院里拉二胡。旅舍内的地板是经过粗糙拼接、打磨的乌木,墙壁用岩石垒成,木结构的屋顶铺上茅草以保持室内的温度。
第二天清早,杰克打开窗户,看到深蓝色的天空。一阵清洌的微风让旅舍屋顶红黄色的中国国旗舒展开。早餐很简单,有热牦牛奶、面包片、果酱和茶,他们匆匆吃过之后就坐上霸道越野车,向西驶往50英里外的中国三江流域。
根据地图上的信息,杰克认为这个地区应该被称为“四江”流域。在方圆100英里的范围内流经了世界上四条主要河流,包括长江——中国最大的河流;澜沧江——也称为湄公河,是老挝、柬埔寨和越南最大的河流;怒江——在下游被称为萨尔温江,是泰国赖以生存的河流;以及作为缅甸母亲河流的伊洛瓦底江。
离开市区之后,在峡谷中向西北延伸的道路逐渐变窄。早晨的阳光带来了一丝暖意,汽车在陡峭的悬崖边盘山而上,行驶的速度逐渐慢下来。路旁出现了积雪。
爬到山顶之后,中甸平原已经被甩在身后,他们向西拐入一条单车道小路。霸道在山脊上一条微微凹陷的道路上行驶,逐渐下到峡谷深处。从汽车的挡风玻璃望出去,杰克可以看到20英里外的一条山脊,长江就从一个巨大的空中峡谷奔流而过。
在与公路平行的一个峡谷中,从山上流淌下来的河水冲击着水底的岩石。融雪形成的河水清洌、冰冷,从公路下的涵洞里穿行而过,每隔一英里高度就会下降几百英尺。杰克认为水里肯定有鱼,或许还是鳟鱼。
霸道沿公路继续下行,司机好像在与河水赛跑。
“基蒂,请告诉司机我不在乎晚上几点回家。”杰克说。基蒂跟司机讲了一句中文之后,他笑着回过头来表示抱歉,然后把速度放慢了,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速度。“还是原来的感觉,”杰克说,“方便的时候,你能否问问他河里有鱼吗?”
她向司机转述了这个问题,司机夸张地点点头,似乎他对这个问题的回应可以赦免他的超速行为。“zunyu”,他说,“zunyu。”
“zunyu?”杰克说。
“我猜想就是你所谓的鳟鱼。”基蒂说,她和司机似乎很高兴看到杰克满意的表情。
下到半山腰的时候,他们拐过一个发卡弯,杰克看到长江在3000英尺的下方缓缓流过。它就像一条银色的缎带,与杰克想象中那条粗暴、喧嚣的激流完全不同,更像是美国西部一条有很多鳟鱼的河流。
他期待有机会近距离观察这条河流,甚至到河边去看一看。但是他从未走过这么危险的道路,路边没有任何护栏,下面就是3000英尺的悬崖。在一个转弯处,司机猛踩刹车,霸道停在距离悬崖只有几英寸的地方。一个牧羊人赶着一大群山羊,把路堵死了。
恐怖的十分钟之后,他们来到江水和公路的交汇处,然后向南行驶。深蓝色的江水上浮起清晨的薄雾,随着水流向下游缓缓移动。
“还记得我们在弹射能源公司的经历吗,杰基?”皮特说。三个老外都看着眼前流动的江水。
“感觉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杰克说。怀迪点点头。
江水抚摸着流经的石头和峭壁,迅速流过狭窄的之字形峡谷,然后在开阔地形成宽广的浅滩,水流变缓、水面清澈。低地处散落着一些村庄,农舍建在山上,以躲避春季河流的水位上涨。水稻梯田沿山坡而上,直达白雪覆盖的顶峰。
向南行驶了二十英里之后,他们来到了麦地河的停车场,这是在长江左岸新修建的一个水力发电设施。是一个高压电厂。它先是在长江上游几英里的悬崖处截断麦地河的春季河水,引入流经山谷的隧道和运河网络。当河水来到数百英尺高的上游山上时,它会通过一道闸门流入两个巨大压力渠,与长江水一同进入发电站。驱动涡轮机的叶片之后,在下游和母亲河汇集。
他们的中国向导把杰克一行人介绍给张女士——麦地河水电站的所有人。杰克和她握了握手,她的手很凉。基蒂在一旁翻译,说张女士在大学里学习水力发电工程,这个设施由他父亲设计和建造,但是他最近去世了,张女士没有足够的资金完成这个项目。
在现场参观时,张女士似乎有些冷淡、心不在焉。她的面孔不大平整、缺乏光泽、没有表情。皮特多次尝试让基蒂帮助他与她交谈。皮特总是这样。
“帮我个忙,基蒂,”杰克说,“问问张女士河里有没有鳟鱼。”
“meiyou,”张女士摇摇头,干脆地说。杰克现在知道她只关心生意,不打算闲谈。
“山下那些河水里也没有吗?”杰克追问,但是张女士没有理会,她在和基蒂说别的事情。
“她想谈谈钱。”基蒂对杰克说。
“让工程师和她谈,我们不能犯跟吴先生沟通时那样的错误。”杰克说。他跟怀迪和皮特在江边向下张望,试图找到平静的江水中有移动的小黑影。
基蒂和中国工程师与张女士走进发电车间,交谈了30分钟。结束之后,基蒂走到杰克、皮特和怀迪这边来。
“她说麦地河是25兆瓦的发电站,建造费用2700万美元。”
“嗯,这和皮特估计的数字差不多。她打算要多少钱?”
“3800万美元。”基蒂对杰克说。
“我们走吧。”杰克不屑地说,他故意把声音放大,让张女士听到他的决定。杰克走过去,向惊讶的卖家伸出手,感谢她的接待。然后让假装吃惊的基蒂结束交谈,招呼中国的工程师准备出发,然后走向霸道越野车。
皮特最后一个上车。“杰克,我们还没开始和她谈呀。”皮特看着后视镜里逐渐远去的麦地河水电站说。
“谁?冰雪女王吗?”杰克说。
“你在说什么?冰雪女王?她有意卖给我们,我根本没给她机会。”
“冰雪女王是什么?”基蒂问。
“一个不懂爱的女人。”杰克对基蒂说。皮特转过来看着他。
“我们给她机会了,”杰克从副驾驶的座位上转过身来看着皮特说,“她给出了一个荒唐的数字。这家公司对投资者没有任何吸引力,除非我们能用中国的价格买下来。”他转回身,看着前面的长江峡谷说,“我们是有原则的买家。别担心,基蒂猜想张女士下周会给我们打来电话的。对吗,基蒂?”
坐在后排皮特和怀迪中间的基蒂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所以我们就不要插手了,让中国工程师和她谈价格,”杰克说,“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谁知道呢?”
“我真的很喜欢这个项目。”皮特说。
“我也是,皮特,”杰克说,“但是又能怎么样呢?我们无论如何不能为一家25兆瓦的电厂支付3800万美元。”
“下次让我和张女士谈,”皮特说,“她喜欢我,我们都是水力发电工程师。”
杰克转过身来看看皮特,发现基蒂似乎在暗笑。“你对遇到的所有女人都是同样的结论,不管中国人还是老外。无所谓了。”
“原因是显而易见的,至少对她们来说。”
杰克又看了看基蒂,她转头看着窗外,试图不让别人看到她在笑。
“为什么你说的那些女人让我都没有感觉?”杰克问。
“因为她们就喜欢我。”
向南行驶了几英里之后,又是一群羊挡住了去路。
“皮特,假如我们真的有机会再来谈这个项目,张女士对你的感情会对我们有什么帮助?”杰克问。
“你是什么意思?”
“我换个方式提这个问题吧,你认为麦地河水电站值多少钱?”
“3200万美元。”
“不会吧。”
“这是个美丽的项目。”
“没那么美啦,”杰克说,“但是我的想法是这样。你让张女士把价格降到3000万美元,也就是说她在没有能力完成最终建设计划的情况下就可以得到10%的利润,我们就把它买下来。你不但会拿到一笔丰厚的奖金,”杰克边说边斜眼看看基蒂,“还能找到一个有钱的新媳妇。”
皮特没有笑,他的目光让杰克感觉他在认真思考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