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先不说王太后怎么安排上了。
实际上就算安排上了也只是虚言,毕竟只是意向,锦衣卫子弟什么时候轮得到王府装模作样的封赏了。
但是王太后既然已经认定陈柳是这“福缘”,那么还是要给点东西,这样她才能觉得是所谓的一报还一报。
不过既然夜已经深了,那么先休息才是正道。而袁思德也需要时间去考虑,以什么样的身份把陈柳安插在王府显得更合理,合情,而且不会卷入那三人间的明争暗斗中的漩涡。
吴达领着陈柳,踏着街上的残烛碎纸回了客栈,此刻客栈反而显得有些冷清,除了下午之时才入城的商队里等人还有部分人留下来看家,其余人都在成安的带领下出去喝花酒了。吴达便是不急着上楼,跟着他们一起喝酒吃肉了起来。盖因是元宵佳节,此处又多为商旅之所在,而这些商旅所贩卖的大多为那些皮毛丝绸等半成品或是大宗商品,脱手便利,往往在大城市呆不久,也因此趁着这节假出去放浪。
所谓一处有一处的活法。譬如江南之商人,尤其如徽州那些人,往来安庆、大通、池州乃至金陵与杭州一带,少的盗贼流寇,兼有水利之便,因此实际路上商旅一年四处奔波,实则路上之时不多,加上所贩卖之物多为笔墨纸砚和一些丝绸品这些精细玩意,因此需要大量时间去贩卖——同时也是因为经商便利了竞争者多,货物不好立刻出手的缘故,因此他们便常常在所贩卖的城市有那么一两处房屋,讲究点的再讨个小老婆或者干脆瞒着家中,谓之“两头大”。
而在西北之处经商,都是走的量,少有精细货物,往往是从边关之处收购皮物等贩卖进大城市,或是远远地自江南那边运送大量上等的布匹过来,再由大城市的工人加工好后再由小商人四处发卖。而既然是大宗物品贩卖,所需本钱雄厚,那么饮食之上的花费反而显得是小头。加上一年奔劳,少有停歇,因此反而不但会放任手下入城后就去寻欢作乐,有时甚至会东家自己带头宴请。所得银钱或多或少,总是要在节日之时大肆挥霍,青楼酒馆,喊上来那么几个涂脂抹粉的,上他奶奶的几桌酒菜,在同乡面前才有面子,在跟班眼中才是值得跟随的东家。这也就是此时偌大个客栈,却无太多人还在馆内之缘故。
吴达烫了一碗酒喝了,便开始数落陈柳:“今个之事,你办错了两处,可知?”
陈柳假模假样的赔了个礼,装作惶恐,实则眼睛转了一圈,落在了那盆烤羊肉上。
便是没有出门喝花酒的黄正倒是一边给吴达满上了,又一边给陈柳切了一盘肉,陈柳不由得暗夸好眼力,同时又在等吴达说犯了什么错。
“可是不该与那些文人逞口舌之快?不该与众人说济南之事?”
吴达又喝了一碗,却不让黄正满上了,“你倒也伶俐,济南之事不是你该说的,我尚且不知情况,哪由得你瞎说?何处听来的消息,没有你能当众说出来服众的来源,倘若不是今天那帮人够蠢,便是可以办你一个妖言惑众之罪!”
黄正便也说道:“小官人还是需谨慎则个,老爷有官身,尚且不能多说,小官人还是谨言慎行好,以免落下话柄。”
陈柳便连忙点头称是,他自己倒也是清楚,的确这事孟浪了,其实他并非本意如此,而是觉得......觉得消息不该这么慢。只是下意识的把那群人当成自己以前班上那群啥新闻都不看还偏偏喜欢高谈阔论的同学罢了,前世有几个同学总在聚餐时那种拿着国内没有出名的摩托车来论证东洋技术全面领先进而论证坦克亚洲第一的那种人才,然后自己直接给他看防卫省的测试报告还在那兀自嘴硬。
便是把于正等人当自己以前那帮傻子同学,不看新闻在那瞎说所以才去反驳,却忽视了一个问题,战争期间的消息流传很受客观和主观条件限制,所以在场的人,不管有没有见识,其实都是不知道真实情况的,所以陈柳这时候站出来说局势,反而在有识之士眼中和陈柳眼中他的同学一样——没有可靠的论证靠着感性瞎编。也亏得吴达的锦衣卫身份让部分人误以为陈柳是消息灵通的,不然可能真被打,毕竟我大明的县学,如何打架可是必修课。
想到这,出了一身冷汗的陈柳立刻肉也不吃了,而且其实有点后怕,吴达自然是知道他并不知道目前华北战局的事情的,但是别人以为是吴达告诉陈柳的,那么现在吴达会不会想到底是谁跟陈柳说这些有点详细的事情?这该怎么回答和蒙混过关?陈柳有点惧怕,但还是保持了端正态度准备挨批,便说道:“是孟浪了,不该和那些人争吵,也不该信口开河。”
吴达却摆了摆手:“你在哪听到的传闻现在不重要了,济南的事现在反而是你的一个资历,日后也别对人说自己道听途说的事情,还是要说自己是提前知道的消息。另外第二个错误不是说不该骂那些人,而是另一件事。”
“还请叔父明示。”吴达对哪来消息的不重视反而让陈柳有点好奇,另外还有什么事情在吴达眼中是大错呢?
“我听到了一些你和那些人谈的事情,虽然说你的将各部队以“兵棋”之角度进行预演,颇有见地,但是你犯了一个大错。你自己也知道这是问题,但你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嗯.....还请叔父明示。”
“你自己说不要纸上谈兵,要准确的,精准的了解所有部队,你也的确对鞑子有一定了解,说明你平日是看了些书的,但是不够,远远不够,正如你说战争是在变化,因此经验也是会作废。由于我军几次战术变化,鞑子也进行了军制上的革新,所以实际你看的那些书,已经有所瑕疵。当然最重要的是,你对我军了解的太少,批评的太多。”
“是......“
“今后还是要多读书,明后两日可去学中拜访那几人,多看兵书,待有空我也可以给你讲下。你把肉带上楼,吃完后自去睡,我要与你诸位叔兄喝酒。”
陈柳便取了盘子小心翼翼的告退,他能感到自己上楼时腿脚是发软的,毕竟,差点就暴露了自己,不对,可能已经暴露了......但是想来这年头也没有穿越一说,便也是能牵强附会地解释自己别处看的听得,而吴达应该只是会怀疑哪里听的,而非怀疑“我”是不是“我”。
吴达看着陈柳慢吞吞地上了楼,便转过身来看着其余人,大家都被他盯着不好意思继续吃喝时,吴达终于开口了:“想来,路上的那几家客栈里,有通达之人啊。”
原来他是以为之前客栈的人有那种打探消息的人,恰好碰到了陈柳对陈柳说了。
黄正想了想,先是给吴达满上了一碗酒后,便还是最终还是问了刚刚想问忍到现在的问题:“老爷,济南怎么了。”
吴达默默地喝完,长叹了一口气,又看了看门外,早已经没有了行人路过,便回头,简短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也是对众人的宣布。
“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