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带你去的？”
“重要吗？无论是谁，至少他让我知道了真相不是？”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北冥汐鸾在说出这话之时，语气竟隐隐有了几分缥缈之感。
“真相？你就那么相信你所看到的？”
心中无限的凄凉疯狂滋长，洛溟沉默地看了一眼眼前满不在乎的小人儿，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恍惚间，他仿佛听到了来自北冥汐鸾松一口气的轻叹声。
闭目，自嘲一笑。
肚子里的绞痛感越发强烈，北冥汐鸾牵强地扯出一抹笑意，尽量避免自己语气里的颤抖溢出。
“皇叔好好歇歇吧，鸾儿就不打扰了。”
拖着摇曳纷繁的裙摆，北冥汐鸾颇为吃力的起身，一有动作，腹下穿肠般的钝痛如潮水般袭来，绞得她几乎寸步难行。
“鸾儿不是说要送皇叔最后一程吗，怎么可以先走呢？”
洛溟幽幽出声，卸去冰冷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北冥汐鸾。
“想来，这最后一程，皇叔该是不愿意见到我才是。”
北冥汐鸾艰难地勾了勾嘴角，身形隐隐有些摇晃。
她没想到，这穿肠毒药，竟是这么狠辣，不过下肚片刻，就已是痛不欲生。
“鸾儿……”
洛溟喉咙里像藏了沙砾一般，声音瞬间嘶哑下去，不顾身上连日累积的伤痕疼痛，起身，踉踉跄跄地将这个无情的小人儿强行拉入怀中。
“皇叔，放开。”
念及洛溟身上的伤，北冥汐鸾并不敢有太大的挣扎，唯恐碰到了他的伤口。
“快了，鸾儿，最后，让皇叔抱抱……”
洛溟语气里充满了乞求，平日里的高贵矜持全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双臂收紧，死死地拥着怀中想要挣扎躲避的小人儿。
“噗！”
一股腥甜突然涌上来，北冥汐鸾拼尽全力，猛的推开了铁牢般禁锢着自己的身躯，一口鲜血骤然吐出。
随后，整个人恍若被人抽离了骨髓一般的，小小的身体缓缓向后倒去。
“鸾儿！”
洛溟心尖一颤，及时接住了下坠的小人儿，同时也因为惯性使然，两人一齐倒在了地上。
“鸾儿……你怎么了？怎么会……”
北冥汐鸾精致的面容上布满了痛苦，秀眉紧蹙，嘴角不断有血丝渗出，看得洛溟心惊。
“无事。”
北冥汐鸾没想到自己竟然连宫殿门都还没走出就已经支撑不住了，尤其她这副模样还被洛溟看到……
“北斯珏！是不是北斯珏对你做了什么？”
提及此人，北冥汐鸾眼中一抹深深的恨意闪过。
努力将涣散的视线聚焦在眼前人身上，抬起手，一遍一遍地描摹着他的轮廓。
“我去找他！鸾儿，我带你去找他……”
洛溟内心的慌乱难以平复，那是一种比死亡更让他惧怕的感觉。
“皇叔，不必去了……”
一开口，无数的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出，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消耗着北冥汐鸾为数不多的生命力。
“皇叔，用我这一条命，偿还我所欠下的，说到底，其实还是我赚了……”
“你在说什么……北冥汐鸾，你要偿还什么？”
洛溟想堵住泯泯流出的鲜血，可湿热猩红的液体却从他指缝间流出，一如，怀中人儿越发微弱的气息。
“毒酒？北斯珏准备的毒酒，你喝了是不是？北冥汐鸾，谁给你的权利自作主张？你不是……”一直想要杀了他吗？为何，最后却要用自己命来换他的命……
洛溟低声嘶吼着，声声压抑，想抱起怀中疼到痉挛蜷作一团的小人儿去找北斯珏拿解药，可伸出的手，却被对方无情地拍落。
“皇叔，殿内桃花屏风后面有一处暗道，可以直通宫外，你从那里出去，躲避一阵子，慢慢休养生息，若是有机会，便夺回属于你的一切，若是没机会……便只需……好好活着……”
“北冥汐鸾，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想要做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今天之前，她一直以为疼她爱她宠她的皇叔是她的仇人……
今天之后，她才知道，自己是有多愚蠢，竟然被一个人耍得团团转，还害了，皇叔……
“算起来，皇叔落得今日这般境况，都是拜我所赐……我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北冥汐鸾脸色越发惨白，攥着洛溟衣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她……已经到了极限了……
“皇叔，若是有来世，欠你的，鸾儿……一定，加倍偿还……你也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最后一声落下，那指节泛白的小手倏然无力垂下，俨然失去了生气……
————
“七殿下！”
卿落刚进入位面，只觉得耳边实在聒噪，意识也是昏昏沉沉的，十分不舒服。
在意识彻底消失前，卿落感觉自己好像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下一秒，握紧手中的惘忆珠，彻底没了意识。
趁着卿落意识不清，惘忆珠自动融入她的体内，产生共情。
她，现在就是北冥汐鸾了。
“太医，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为何她还未醒？”
耳边是熟悉威严的男声，北冥汐鸾感觉自己此刻如海上的一只小船一般，左右漂泊，却找不到岸边。
坐在榻前的男子担忧地看了一眼还在昏迷不醒的小人儿，说话间，突然感觉到手心里包裹着的那只小手轻轻动了一下。
“乖乖？”
乖乖……好熟悉的称呼……
普天之下，这么叫过她的，就只有——
洛溟！她的皇叔！
北冥汐鸾蓦地睁开眼睛，混沌的双眼无神地看着头顶朦胧的帷幔。
“乖乖，回神了。”
温雅清冷的男声打断了北冥汐鸾涣散的目光，听着那十分熟悉的声音，躺着的北冥汐鸾突然一惊，猛的坐了起来。
“你……”
双目震惊地看向床边一身青衫的洛溟，人影恍惚，北冥汐鸾竟一度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怎么，睡一觉睡傻了，连皇叔都不识得了？”
不明白小人儿的震惊从何而来，但等了这么久，这会儿终于见人醒了过来，洛溟一开始那股恐慌感才慢慢退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