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颂朝雨的房间在三楼,赖可君的奶奶给她抱上一床崭新的棉被,老人家巍巍颤颤地铺好,唐颂朝雨道过谢,自己独自坐在床上发呆。
孟半醒洗了澡回来,就见她这幅模样。
在这别人的地盘她也没敢洗头怕吹不干,浅色的发尾有些湿,擦擦就干了,睡衣只有一套她也就换了便装,脚上的拖鞋都是郑佳慧去村头小超市买给唐颂朝雨的。
看到床头的洗漱用品,她拿起牙刷看了看,“……你家人对你蛮好的嘛,那个女人也是,老人家也是。”
“是对我的好吗?”
“嗯?”
“你什么身份我就什么身份,”唐颂朝雨捏着手指,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们把我当成一个陌生的很快要走的客人而已。”
孟半醒挑眉。
她说:“你知道的,你离开太久了。”
破神系的守护者,如果离开了一个地方,无论那个地方待了多久,认识多少人,离开的时间长了,就会被遗忘。
“是,我知道。”
唐颂朝雨神色淡淡,离别多年,她其实本就对这些人没什么感情……就是不服而已,她不甘心。
本来属于她的人生。
“没事,”她拿起准备好的衣服,“反正我会跟他们说脱离法律关系,跟我扯上关系对他们也没什么好处……”
“你要怎么做。”
“找个机会,把赖邦庆解决掉。”
“现在还不清楚,赖邦庆为什么会有孩子……”
“那个小孩没问题?”
“没问题,大概是不知道的,如果赖邦庆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没有被替换过的话……那他该躲了多少年?”
“在这里我是真的没什么耐心,杀了赖邦庆,我大概永远不会再回这里了。”
“这事有蹊跷,如果他不是赖邦庆,那真正的赖邦庆呢?他也是聪明,懂得利用别人的身份。”
“你觉得真正的赖邦庆还可能活着?炼魔士没这么蠢让这个威胁还存在吧。”
门外传来细微的声响。
两个人对视一眼。
在农村有几只蟑螂耗子很正常,但孟半醒停顿了许久,露出被发现的无奈:“……啊。”
隔音效果还是不太行。
房间小,唐颂朝雨一步就跨过去了,拉开门。
门外一片漆黑。
三楼就她一个人住,早就关了灯,在这种隔音这么差的地方根本不能快速跑下楼,不然那声音dung duang duang的就跟地震似的。
赖可君就蹲在阳台门旁边的节节高盆栽后边,捂着嘴。
她看不到房间的情况,但她能看到从房间透出来的灯光里,投着一个影子。
唐颂朝雨就倚在门框,没动。
赖可君心里有一丝希冀,三楼客厅灯的开关她自己当初都不太记得是哪里,这两个初来乍到的更不可能找到,也希望她们只以为是什么东西乱窜。
但是……杀了父亲?
她们的对话她听得云里雾里,什么真正的父亲什么替换,她只知道,继妹跟她朋友现在计划着要解决她的亲爸。
老实说,因为没怎么见过唐颂朝雨,她现在都记不清她的全名,甚至……根本不记得这个人。
她只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好像有个妹妹,随着年纪增长,她都开始怀疑“妹妹”这个人是不是只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人物,因为这十余年,这个家里没有一丁点有关唐颂朝雨的,无论是事还是物。
所以唐颂朝雨这次回来,她也像对待一个陌生人,刚才自己想尽一份姐姐的义务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就听到她们对赖邦庆的讨论。
这两个小孩要杀了父亲?她一点也不认为这只是说笑。
孟半醒站起来,唯一的拖鞋在唐颂朝雨脚上,她光着脚踩着冰冷的、沾满灰尘的地板。
“唐颂,我最近新收了一个小弟。”
唐颂朝雨莫名其妙:“嗯?”
“他被尊犽追杀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
声音越来越近,赖可君瞪大了双眼,呼吸都极力放轻。
是那个好看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说话没什么情绪起伏,但语调就是莫名好听,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
现在是真的永生难忘了。
因为,孟半醒在她面前蹲下了。
她勾着唇,意味深长地笑起来,那双跟赖可君平视的眼睛肉眼可见地变成金色:“……就像现在这样,躲在一个小巷子里发抖,怕得要死,自以为谁也发现不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眼里的金色像火焰一样燃烧起来。
金色的火焰……金色的眼睛!
赖可君终于尖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