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历劫醒来,我这浮躁的性子当真去了不少,只想安静待上一日,动也不想动。
桑荼怕我闷出病来,竟将我那最好玩的哥哥伏律找了过来。
只是他在我耳边絮絮叨叨了半日,兴致还未舀起我便开始乏了,我想他假笑得也辛苦,不顾他如何相劝,硬是将他逐了出去,连桑荼也锁在门外。
回到睡榻刚刚躺下,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我警惕起身,回头果然看到祁渊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嘴角含着笑意。
我微不可见地轻叹,走过去行礼,“太子。”
祁渊微皱着眉,最后舒缓,略有无奈道,“阿柯,我不喜生分。你可直接喊我名字便好。”
我倒也是想,可那生分却不是说不喜欢便能消失。
我与他同门师生数万年,说话也不过屈指可数,甚至我都记不清他的样貌,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自来熟,非赖着我这里不肯走。
斟酌片刻,我道,“七师兄。”
他还是摇头,“阿柯,我更喜欢你唤我一声阿渊。”
这语气,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噎了半天,也只能找出一条不合礼数的牵强借口来,可他却搬出了一纸婚姻,愣是叫我哑口无言。
“太子,那婚姻不过是……”
“阿柯,”他打断我,“姻缘都是天注定的,既然它将你我绑在一起,又岂能容你私自解开?”
我气结,也顾不得身份,“我不信姻缘,我只信我自己。这桩婚事我不同意,谁也勉强我不得。”
他似是叹了一气,“阿柯,我没有强迫你。”
我:“……”
我静静地看着他,他也静静地看着我,也不知谁在僵,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彼此平静。
最后,还是他先破了沉默,“阿柯,你既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只是这太子妃的头衔,你不得不接受,否则你会得罪整个天宫,得不偿失。”
他说这话,我总觉自己被当猴子耍了一遭。
倒不是他故意的,眼前的这个身体只是他的分身,他的尊位还在那幽华宫里躺着,也不知师父用了什么法术,让他分身活了过来,他却非要在我这殿中待着不走,整日整夜地纠缠。
我想不出他此举的缘由,唯一的可能便只有那伏音琴和回冥剑。
师父说我手中的天星盘能寻得这两件神器,也只有九州神器聚齐了方能叫祁渊痊愈,这样一来,他便是要赖定我了。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看着他问道,“我若是下凡……”
“我便跟着去。”祁渊答得理所当然,“阿柯,我说过,不管你去哪,我都会跟着你。你赶不走我。”
好一个厚脸皮,还厚得这般理直气壮,我心里暗自愤愤。
不可置否,他的笃定叫我一阵心烦意乱。索性走回木榻,蒙头一睡,不思不扰不忧。
不晓得过去几日,我和祁渊的订婚之事便已在各界传开。我自知道是某位大神的杰作,却也说不得骂不得,只能憋在心里郁闷。
怪只怪我那天脚痒,无事非要跑去幽华宫,同情心泛滥,那洪水先将自个淹了去。
郁闷也不得闲,只因不少小仙前来道喜,知道我最喜枫红醉酿,愣是拎来了不少,殊不知我喜欢枫红醉酿那也是看神的。
我向来挑剔,对喜爱之物更甚,偏爱那红枫林的枫红醉酿便也再看不上其它,总归是锁梧酿酒酿得极好,把我这心都勾进了这醉酿中。
叠成小山的枫红醉酿弥漫醉人芳香,我却烦着如何将它们处理。
祁渊端了一盘水果蜜走进来,看了一眼我,又瞥了一眼那醉酿,神情自若地在我旁边坐下,“听闻你喜欢枫红醉酿,如今看来,倒像是传闻?”
我懒得解释,便道:“喜欢归喜欢,多了反而累赘。”
他了然点头,把水果蜜推至我面前,“桑荼说你最喜这个,我亲自去摘来的,不会很甜。”
我愣了片刻,“你怎知我不喜欢太甜之物?”这个习惯连桑荼都不知道。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眼睛看出来的。不过还是得用心。”
祁渊的声音低沉而又好听,偏偏说出来的又是深情的话,每每听着心里便愈加忐忑,生怕他只是一时兴起,我却无端当了真。
“先放着吧。”我结巴地说完这句话,想走出去透透气,却被他从后面牵住了手,“阿柯想出去走走,我陪你就是。”
我蹙眉看着他,“我想一个人走。”
他没放手,反而抓得更紧,“我不说话,阿柯只管当我不存在便好。”
不等我反驳,他已经先一步走出去,拉着我,一路不肯松开。
祁渊的手掌宽大,上面一阵微热,与我掌心相合,竟是一种微妙的说不出的感觉,我竟有点沉溺的错觉。
大概是我之前将情窦压得太深了。
玄灵山后的莲心湖很大,上面铺满含苞欲放的莲花。许是刚出生那会在上面被孕育了数百年,每每靠近,总觉得亲切非常。
那湖水清透微凉,也叫人心旷神怡,但我更喜欢这里的风,静静徐来,像某种抚摸。
闭眼间,耳垂轻凉,我惊得闪躲,却见祁渊含笑看着我,继续他手里的动作,帮我把碎发撩到耳后。
“阿柯,不要再推开我。”
隐约听见他是这样说,可声音太小,被风一吹便散了,我还想问,他已经将寞寞神情掩饰了去。
我既是想散心,却也做不到视他不见。在林子里悠悠转了半圈,已然没了兴致,便要折路返回。
祁渊拉住我,“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
他神秘勾唇,“去了你就知道了。”
玄灵山脚下有一道神界通往人间的出口,祁渊比我还熟络门路,几下便穿过了界门。
去的竟是衍城,我在戴泽上拜师时候常去的凡间古城。
“你怎么知道这里?”
传闻太子祁渊从不私自下凡,成日待在那仙山里修炼,至今到了哪层仙位还不得知,想来这传闻也是错的离谱。
不知为何,我恍若看到祁渊的眼角闪过落寞忧伤,哪怕他已然笑着问我,“阿柯问的是哪里?”
我试图从他脸上找回那些情绪,最终无果,也不好提,便随便指了一处,“那儿不错,我们去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