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对方遭遇的赵清阳禁不住感慨着:“鸿勋,这样看来,你家事清明,出身也算不错,母家经商,父亲还是水师参领。”
“算下来,你也是官宦富家子弟,只可惜亲人接连亡故,家道中落,你才回了广州,投奔舅舅...”
听到这里,洛鸿勋并未打断对方。
没错,这就是他的前二十年。
坎坷与荆棘丛生的二十年。
好歹他都挺过去了,而且依旧乐观。
这时,赵清阳满心欢喜地继续说道:“这样看来,你与虬枝也很是般配啊!你可能有所不知,我父亲从前只是个小伙计,后来凭...才一步步跃居到如今的位置...”
当说到凭什么时,赵清阳竟下意识地一带而过了。
作为听众的洛鸿勋虽甚觉奇怪,但却并未深究这个话题。
紧接着,赵清阳便略显唐突地跳到了下文。
“而你父亲出身高贵,并且是为国捐躯的,单凭这一点你就应该感到骄傲!”
“鸿勋,你放心,这个忙我赵清阳帮定了,至于虬枝是不是对你也有意,我父亲通不通融,就只能顺其自然了!”
赵清阳知晓了洛鸿勋的家事后非但没有一丝嫌弃,反而更交定了他这个朋友。
得至交如此,洛鸿勋真不知自己上辈子积了多少德行今生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不多时,有些疲惫的二人回了船舱各自休息去了。
夜里,约莫丑时左右,熟睡的洛鸿勋突然间感到身体一阵猛摇,十分剧烈。
可仍在睡梦中的他全然不想理会这些,“哼唧”了一声后,他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没多久,一阵激烈摇动再度袭来,害得洛鸿勋险些从床上跌落至地。
这下他总算是醒了,心中很是慌乱。
此刻他免不得琢磨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船为何会如此猛烈颠簸?
正当他内心乱作一团之时,透过小窗子,却见外面滂沱大雨肆虐,一道闪电瞬时划过,刺得他双目急急紧闭,接着便是一声惊雷急遽袭来。
这时却听门外传来了他人的喊话声,仔细辨别只觉有人高喊:“不好了,前桅杆被雷击中劈裂了...”
前桅杆坏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洛鸿勋慌忙穿上外衣,仓促跑了出去,察看情况。
与此同时,五六个人前前后后,晃晃荡荡,尚还带着些许睡意陆续赶了出来。
此刻,其中一人已经十分清醒,焦虑惶惶不知所措。
“前桅杆倒了,这下可麻烦了?”
还未有人应答,便见狂风呼啸,夹卷着暴雨像一条条狂舞的皮鞭在空中凶猛地抽打着众人。
紧接着,一道闪电再次刺穿漆黑的夜空。
很快,惊天动地的响雷亦尾随而至,暴雨汇成瀑布,天像裂开了无数道口子,肆无忌惮地朝海面倾泻而来。
这时,洋面怒涛翻滚,咆哮奔腾,再也没了之前风平浪静时的宁和与亲切。
其实众人有所不知,此时“兴和”号轮船正行驶在水龙卷的漩涡之内。
而水龙卷是一种偶尔出现在温暖水面上空的龙卷风,它的上端与雷雨云相接,下端直接延伸到水面,一边旋转,一边移动,危险程度丝毫不亚于龙卷风,内部风速可超过每小时二百公里。
这时,众人所在的吸管涡旋尺度只有三十米左右,但其破坏力却是相当的惊人,威力甚至超过台风。
也就过了几秒钟,后桅杆亦被狂风卷起,不知所踪。
一瞬间,“兴和”号船体失去了平衡,突然侧翻。
靠近船体右边的三人直接跌落海中,船上还剩下的九人惊慌中有的抓住了栏杆,有的则赶紧抓住了突起物。
洛鸿勋左下方的一名船员所依赖的突起物因太过宽大,导致他支撑不到几秒钟,便一声惨叫,滑落了下去。
洛鸿勋心中难过又失措,极度复杂,他真是无法想象为何灾难来得如此之快。
但没办法,这一刻他却只能紧闭双眼,根本不敢看那惨象。
接下来,洛鸿勋紧紧抓住手中的救命稻草-船围栏,之后睁开了眼的他四下张望,找寻赵清阳的踪影。
四顾了好一会,他终于瞧见对方正在离自己不算远的右侧边,此时正极其痛苦地紧抓着栏杆。
而洛鸿勋有所不知的是,沉睡中的赵清阳被电闪雷鸣惊醒后,赶紧套上了马褂连扣子都来不及扣紧,便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
出门后的赵清阳冷不丁地被一尖锐物体刺入了右腿,此刻他正极力挣扎着预要将其取出。
可他知道如果伸出左手去将此物取出,那右臂极有可能支撑不住整个身体的重量,而导致全身滑落下去。
因而赵清阳权衡了片刻后,只得选择继续忍耐。
他深知如果命都没有了,那右腿受的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须臾后的某一瞬,洛鸿勋和赵清阳的视线在漆黑的夜空下交汇了。
这一次与以往的任何情形皆不同,此刻的二人因这骤变内心的力量已被恐惧几近吞噬。
他们不晓得自己能否逃过此劫,且二人均有种不祥的预感,也许就在下一秒“兴和”号便会被无情的暗夜所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