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声音及时打断了凌天的沉思,这时,她率直地对其说:“依我看,如果卢欧要是十分霸道专横,你完全忍受不了,那这桩婚事我们就把它回了,这也算不得什么,你完全不用难为情,一切由我处理便可。”
因她二十年前曾亲身经历过朱门内因争权夺财诱发的一系列悲剧,所以凌天打心眼里不乐意女儿与显贵人家结亲。
“何况我们并不能有意去攀附贵,你有所不知这一入侯门深似海,娘对这点还是略知一二的,深宅大院里人多眼杂,一不留神可能会被人算计。”
一想到女儿并不是个特别玲珑的角,因而凌天难免忧心其未来。
“你心思这般单纯,我怕你会适应不了卢家的生活,再者说,这卢欧一个公子哥,我虽不了解他,但还是了解他父亲的,我担心他只是见你漂亮一时对你动了心思,时间久了,就腻了!”
凌天因并不知晓卢欧的秉性,所以较开明的她知道这决定权还是得掌握在女儿凌罗自己的手里。
接下来,她又话音一转,语重心长地对女儿说:“但如果你刚说的那点只是他的一个小缺点,那么瑕不掩瑜,该包容的就多包容吧!阿罗,人无完人,这点你要明白。所以至于你要不要嫁给卢欧,最终仍取决于你自己,千万别被其他任何人左右了你的心意。”
这时,凌天拉过女儿的手,温柔地扶了扶她的鬓发后,静静地看着她,好像想要将她的样子刻在心里一般。
凌罗曾经给了她希望,给了她生机,她是真的舍不得女儿离开自己。
可她也知道女儿长大了终归是要嫁人的,这个世界没有几人可以像自己这样终身未嫁都无怨无悔,且还不会感到孤独,她希望女儿可以找到幸福,但前提必须是真的幸福。
此刻,夜已深沉,有了困意的凌天临了坚定地对女儿道:“你永远要记住这点,无论怎样,娘都是会支持你,保护你的,在你身边,不会走远的...”
说到这,凌天命凌罗回去再仔细想想,三日后再来给她答复。
这几天里,凌鸾见凌罗经常坐在桌边发呆叹气,眼神空空的,也没什么神采,看起来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其实凌罗健康的很,她只是在用心地琢磨着娘亲对她说的话,且还很是舍不得戏班子的兄弟姐妹和娘亲而已。
第三天傍晚吃过饭后,有些费解的凌鸾见师妹的房门开着,于是便忍不住凑上来同她聊天。
聊了几句后,凌鸾这才知晓,凌罗正犹豫着到底该不该嫁与卢欧为妻。
凌鸾听完,大惊,立即没好气地嗔怪了句:“阿罗,你这不明摆着身在福中不知福嚒,卢家这般富贵,你还挑剔什么,难不成你还能找到比卢欧更好更有钱的主?”
凌鸾始终觉得师妹运气太好,如今还挑三拣四,真是有点不知好歹。
瞧凌罗依旧一副心事重重之态,凌鸾更觉气愤,于是她开始现身说法。
“你到底想要找什么样的人呢,你看我现在都二十三了,还不是孑然一身,我看你若是错过了那卢欧,铁定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了,你难道也想要孤独终老不成?”
凌罗勉强挤了个笑容后,便看似悠然地随手摆弄起了桌上的那盏烛火来。
过了好一会,双手撑着脸颊的她才漫不经心地回了句:“哪有那么夸张,等你伤好了,又能登台了,很快又会成为戏班里的焦点的。”
“至于我么,也并不十分在意是否能嫁进什么大户人家,简简单单地两心相知、两心相许也许会来得更快乐,更纯粹。”
凌鸾不屑,觉得对方口是心非,因而有些愤懑难平。
“站着说话不腰疼,得了便宜还卖乖!”
紧接着,她扬起了下巴追问道:“那这样的人你遇到了么?要到哪里去找呢?”
凌罗并未答话,只是心中不住地感叹着,是啊!要到哪里去找呢?
万一自己错过卢欧,穷极一生都未能找到自己真正想要找的人,那日后的长夜漫漫她也许都会像娘亲一样与孤独寂寞为伴。
就在这日晚间,见凌罗快三日了仍没答复卢家,有些猴急的卢欧特意跑来戏班找凌罗、凌天母女商谈。
卢欧看出了个中玄机,知晓了凌天母女潜在的忧虑后,他立马恭恭敬敬、信誓旦旦地对凌天保证道:“天姨,您尽管放心,我会让您女儿幸福一辈子的,我发誓我会加倍地爱护她,让她感觉就像始终在您身边一样。而且她想您了,她也完全可以回来,我绝不干涉。”
本还在游移彷徨中左摇右摆的凌罗听到这,似乎有些动容了。
此刻,凌罗终于拿定了主意,坚定了自己的选择,然后她对母亲凌天以及一旁的卢欧说道:“娘,我愿意同卢欧在一起,我相信我们会很幸福的,您就放心吧!”
听女儿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凌天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待卢欧准备离开时,一脸严肃的她单独同对方说了几句话。
“卢少爷,我就凌罗这么一个女儿,我们是伶人,但却并不低贱,我们阿罗也并不是为了攀权贵,才愿意嫁给你的,希望你日后可以信守你今日的承诺,善待我女儿阿罗。”
卢欧听完,不假思索地连连点头,这一刻他只道达成所愿即好,杞人忧天那是愚人所为,遥远的未来又何必太过在意。
短暂的五六个月相处后,红极一时的凌罗并未同其他粤伶一样,乘胜追击扩大自己的知名度,在粤剧的道路上进一步发展。
此时的她决定安定下来,嫁与卢家大少卢欧为妻,从此过舒服少奶奶的安逸日子。
凌罗和卢欧的婚期定在了1880年的正月初十。
眼看新年刚过,得知了此消息后的沈康靖整日闷闷不乐,甚至到了郁郁寡欢的程度。
沈念恩看出了儿子的反常,却不知道原因,因而爱子心切的他只得叫来外甥吴康凯,仔细盘问了一番。
吴康凯见瞒不过舅父的慧眼,因而乖乖地如实招来。
他骚了骚头发后,幽忧地回道:“其实啊,也没什么大事,我猜表哥他就是失恋了。”
沈念恩大惑不解,忙紧张地追问外甥。
“靖儿他有意中人?是哪家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