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再说句“请别不识抬举”,可又心觉这话有些刺耳,因而语至唇边又收了回去。
接着,赵清阳又态度较好地补充了些信息道:“新成立的钟表行须得将销售与维修融合为一体,因此我现在急需招揽人才,你们都是钟表维修类的专家,如果你们愿意为怡兴洋行做事的话,洋行今后绝对不会亏待你们,我想这对于你们大家而言是个非常好的机会。”
这段话的意思简洁明了,洛鸿勋自然也听的明白,五十两白银的价格回收沈记钟表行的那些破铜烂铁,他们沈家算是赚到了,至于另外两家的状况估摸着也好不到哪去。
没想到自己从事钟表维修才短短几个月竟被看做是专家,洛鸿勋虽底气尚有不足,但他还是尽量显现出镇定自信的模样。
见赵清阳将价格咬的这么紧,好像没有回旋的余地,西关钟表行的刘老板瞧他如此不通情达理,驳自己的面子,心想日后在他手下做事怕是也没好果子吃,因而发了几句牢骚后,刘老板气愤地离开了赵清阳的办公间。
见赵清阳并未挽留,不多时,旺和钟表行的张老板心想自己五十几岁了,也没太大的奔头,还是识些时务,接受了赵清阳的提议为好,进而最终决定加盟怡兴洋行。
走了西关钟表行,还有沈记钟表行,现在就差沈记钟表行表态了。
赵清阳微笑地看向了洛鸿勋,显出一副静候佳音之态。
洛鸿勋虽然很想当即应下来,可是此事他还不能当场答复,毕竟那是沈家的家业,他须得经过表妹和舅父的同意方可。
再度说明了情况后,赵清阳决定给洛鸿勋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再听他的结果。
正当吴承昊准备送二人出门之际,赵家的下人神色匆匆地进了来,对赵清阳说道:“大少爷,码头的人来报,小姐的船提前了,据说不到半个时辰就要靠岸了…”
赵清阳和吴承昊听完皆是一惊,赵虬枝的船本是下午未时才到,不知为何竟会提早了两个时辰,既然如此那现在就得出发赶去码头。
旺和钟表行的老板闻后先行告辞,这时,吴承昊低声对正准备离开的洛鸿勋建议说:“你们沈记钟表行离码头不远,不如顺路跟我们一起去天字码头接小姐怎么样?也好跟少爷套套近乎。”
套近乎不敢说,但是详细了解一下未来的打算还确实有必要。
既然如此,那恭敬不如从命,想要与赵清阳谈谈大西洋钟表行未来经营事宜的洛鸿勋欣然答应同路,接着大家一齐动身前往天字码头接人。
一路上,吴承昊不住地念叨着自己对小姐的一腔思念,还不停地设想着两年不见,小姐的容颜一定更胜从前,然后还时不时地挤兑洛鸿勋,说他没见过世面,一会见到他们家小姐,一定要表现得像见到天仙一般惊讶才行。
洛鸿勋心想他所言定有夸大事实之嫌,如果真是国色,哪需要如此装模作样,真实的反应自然流露便可。
所以洛鸿勋笃定这赵小姐多半有几分姿色,但肯定没吴承昊说的那么夸张,继而他悠悠地回了句:“浮夸”。
听吴承昊这三番五次地极度渲染,洛鸿勋就算有几分欣赏佳人的雅兴,此刻也已经被消磨殆尽了。
不再理会吴承昊的洛鸿勋与赵清阳聊了些大西洋钟表行未来的发展规划,赵清阳再一次说道:“洛老弟,回去见到你舅父,尽量劝说他加盟,对于我们怡兴来说,你们若是不同意的话,我们也没什么损失,大不了再找别的钟表行合作,可对于你们沈记来说,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遇,错过了这次,怕是不一定有下次了。”
洛鸿勋恭恭敬敬地点头应允后,便想提前离开回沈记钟表行去,可拗不过吴承昊强留他欣赏佳人的美意,无奈只得再逗留片刻于此。
这一天,1854年七月初十,众人抵达天字码头后,不多时,只见一艘巨轮向码头驶来。
终于,轮船在万众瞩目下靠了岸。
很快,船上的乘客纷纷走了下来。
怡兴洋行的一干人等皆目不转睛地向轮船方向张望着。
“大小姐在那!大小姐在那!戴绀色帽子的那个!”
吴承昊突然兴奋地大叫了一句。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了他手指的方向,只见远处一十七八岁的姑娘身穿米色格纹洋装,头戴轻纱礼帽正优雅地向下走着,虽看不清样子但却在拥挤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出众。
远处的赵清阳等人紧紧地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这时洛鸿勋闻声亦抬头凝神望了过去,只见此时的她正将帽檐轻轻卷起,不经意地向船下众人看了来。
此刻,洛鸿勋终于算是看清了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