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帐中,青年挺拔如松,眉目似剑,然而此时他一双剑眉交汇在一起,俊朗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忐忑和忧虑。
忽然,一个人影闯进了帐门,嘴里喊道:“子龙。”
青年听到有人叫喊自己名字,起身迎了过去,见到是公孙续,连忙作揖道:“少将军。”
“子龙啊,哎,父亲他不听我的话,不肯用你啊。”公孙续道。原本是他在赵云面前夸下海口,结果又无法兑现,公孙续此时脸上满是歉意。
赵云的失望一闪而过,以后便面色如常,劝道:“少将军不必如此,公孙将军能做出此种抉择,想必是有自己的考量。”
公孙续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并无任何表情,说道,“父亲他从未见过你,有何考量呢?这次出战我力主让你上阵,未曾想到关靖他心里早属意了另一人,因而他便在父亲面前挑你的毛病。当初我们见过一面,关靖便以貌取人,道你年纪稍小,经验不足,不能胜任。”
公孙续做了个可惜的表情,摇头说道:“但是,只有我知道,你一身武艺几乎能够冠绝三军,关靖和父亲都没有见过你的武艺,若是看到了,定不会弃你不用。子龙,你莫要灰心才是。”
公孙续虽是带着安慰的口吻,但说的话句句都是实情,没有丝毫夸张。
三月前,赵云北来易地,成为公孙续帐下的一员小兵,公孙续领兵时见他英武高大,鹤立鸡群,便提拔他为自己亲卫。
一月前的一次与袁绍军的作战当中,公孙续中伏陷入险境,乃是赵云以一敌十,力保住了公孙续性命。
现在回想起那日的惊险,公孙续依旧心有余悸,数十杆长矛刺向他,周遭亲卫几乎全部尸横遍野,惨死当场。
公孙续原以为那日死定了,他瞪大眼睛面对急速而来的矛尖,想到自己浑身上下即将要被捅出无数个窟窿,以一种极为痛苦和凄惨的方式死亡。
然而此时却有一名亲卫举着刀,以横扫千军之势,砍断了就要刺入他身体的利器。那时候他劫后余生,惊惶甫定,满脸不可思议。
他转头一看,原来是前几天收下的那名年轻亲卫。后来,这名亲卫护着他,一路浴血奋战,逃出了战场泥沼。
正是这次遭遇,令公孙续对他刮目相看,后来深入了解这才知道,原来赵云的武艺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他有一种捡到宝的感觉。
公孙续觉得如此英雄,留在自己身边乃是埋没了,便想着推举给父亲。在这之前他想引荐给关靖,关靖是父亲面前的红人,父亲对关靖的谏言大多数言听计从。然而关靖瞟上一眼便很快扭头离去,弄得公孙续很是尴尬。
赵云见公孙续此时脸上的歉意,笑着说道:“少将军对云之事如此上心,云感激不尽。机遇可遇而不可求,能得少将军如此赏识,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公孙续更是不好意思,“子龙,非是我上心,而是形势所迫。大营北边被麴义所袭扰,麴义此人你应当听说过。田豫?虽然关靖说他乃是一位忠臣,但打仗是靠忠诚吗?他有些勇武不假,但骨子里还是一副文人气息,敌得过一头雪中猎豹吗?”
赵云聆听着公孙续这番夸赞他,埋汰田豫的话,不敢贸然发一言。
公孙续见他默然不语,也就意兴阑珊。吩咐一句,然后便离开了。
公孙续离开半晌,赵云这才打开帐门,帐门外的帐篷边沿垫起了厚雪,远处的道路上却泥泞脏乱。他抬头望了望洋洋洒洒飘落的硕大雪花,转身去拿自己那柄环首刀。
忽然,他注意到了刀边的那杆长枪。眼光稍稍停驻其上,许久未用,枪尖已经不太锋利,赵云似乎一时想不起来全力挥舞枪身,究竟是何种感觉。因为这几日,他成为公孙续的亲卫,亲卫用的是刀。
何时才能用上这杆长枪作战?赵云内心一阵叹息。
他戴好长刀出来帐外。
漫天飞雪落在他冰凉的盔甲,裸露的面部,入骨的寒风侵袭他的身躯。赵云淌着泥泞的积雪,根本不为所动。
走了一会儿,他便来到营地边缘。他们所处的营地建造在高五六丈的山丘之上,若往下看,能看到山丘之下有一条条蛇形一般的沟壑,层层叠叠地将他们环绕。
这种营地的构造是为了防御,的确起到了不少作用,然而这却与赵云曾经所想的不同。
当然,与他想像当中不同之处还有很多。他回头看了一眼营地之中,突兀而起的那座高楼。
自从他前来投奔公孙瓒,他还从未见过公孙瓒的面,因为他从未离开过那座高楼。
铁门紧闭,以铜铃为号,这样给人的印象,怎么看都像是一个贪生怕死,意志消沉的迟暮老人,与赵云心中所想的驰骋疆场、戎马倥偬的英雄将军截然不同。
赵云负手凝视了一会儿,不敢多想,往公孙续方向走去。
……
于此同时,另一处帐内,田豫已经披挂整齐。
关靖在一旁等候,面带笑意。
田豫脸色却毫不轻松,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领兵作战,然而此次的对手却是冀州素有威名身经百战的麴义。
他已经二十八岁,终于获得了一次出征的机会,他格外珍惜。
他是幽州人,从小就听过公孙瓒的名声,然而等他长大之后投靠公孙瓒,这才发现,公孙瓒此人根本不是自己所要的明主。
他屡次进言献策,但公孙瓒并不看重他,这让田豫心灰意冷。
然而,这些话只能深埋于心,田豫绝不敢说出来。好不容易得到机会,担此重任,田豫必须要好好把握住。
关靖笑道:“祝田将军此次出战,旗开得胜。”田豫的才能,关靖知道的一清二楚,对他很有信心。
田豫苦笑地应付,“借关长吏吉言,某定当全力以赴,不负长吏所荐,不负将军所托。”田豫对自己没有多少信心,唯有小心再小心。
关靖听出了他的心思所想,敛住了笑意,低声道:“将军一去可要万分小心了。我替你挑选的四千步兵,虽然是我军当中的精锐,但我们所面对的却是三千骑兵。对付麴义当以智取胜,硬碰硬的话,我军万不是麴义的对手。”
田豫拱手言道:“长吏所言,末将铭记在心。”
关靖道:“我想你也知道轻重,出发吧。”
田豫微微颔首,随后走出帐外,来到营盘空地。
四千步兵早已在营地上等候多时,风雪挡住了视线,一眼望去根本见不到头。
田豫策马扬鞭,指着北边说道:“全军听令,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