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暗道果真是倒斗的人挖的那种,又矮又窄,只能矮身而过。
好在,算不得长。没过一会儿,便到了尽头。
出口,就在庄子后的一片树林中,如今这个时节,树叶已是落了大半,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靴子踩上去,“咯吱”作响。
袁恪手扶刀柄,目光如箭,四处逡巡。
其他的人,不需他吩咐,已是各自四散开来,寻找线索。
这些人,都是锦衣卫中的好手,不过片刻,便有了线索。
“大人!请你过去看一下!”却算不得什么好消息,那个麻三儿已是找到了,却是已经死了,被人一刀割了喉,瞪大着眼,死不瞑目。
而裴锦箬,自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袁恪强捺住心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蹲下身,仔细查看那人颈子上的伤口,眉心紧蹙,默然不语。
“大人,顺着脚印,找到了官道旁,有马蹄印,看那样子,怎么也有十来匹。”
这边,袁恪也已经有了决断,站起身道,“刀口中间深,两面浅,是弯刀。”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寂,大梁人,可不惯于用弯刀。
这件事,可大可小,到底是故布疑阵,还是果真如他们猜想的那般,但无论如何,都是不好办。
因而,众人皆是沉默,不敢言语。
良久之后,袁恪抬手,有些疲惫地一抹脸,“先回京再说。”这件事,太大了,他得禀明陛下,由他定夺。
入了夜,穆王府的书房中,还是灯火通明,静寂中,只隐约能听见闲敲棋子的声响。
“听说,今日……父皇发了好大的火?”萧綦下了一步棋,端起手边的茶盏,轻啜了一口。
“是啊!究竟为何,并不清楚,不过,陛下发火的时机,却是有些巧,就在袁恪进去之后。”
“所以……应该跟袁恪禀报的事情有关?”萧綦的双眼一亮。
对面的人,却并未开口。
“会不会是盐务之事,又有了什么进展?”
之前,得了燕崇的建议,他围点打援,将郑家在地方上抢占土地,仗势欺人的事情捅了出来,苦主直接上京告了御状。
只是,还不及将火烧到盐务之上,西北那里便起了战端,如今,眼看着永和帝是将西北的战事放在了首位,反倒将之前的彻查盐务之事暂且搁置了,萧綦真是不甘心。
好在,之前察觉袁恪的行踪,是在江南,之前,盐务的事儿,永和帝是交代给燕崇暗查的,如今,怕已是移到了袁恪手上。
而永和帝动怒,却是在袁恪进去之后,这不能不让萧綦多想一二。
“那倒也未必。”对面的人,语调清幽,却显然,想法与萧綦有些出入。“我这里得到的消息,袁恪进京前,先去了一趟城郊十里的桃花村。那里……有裴家的一个庄子,而前一日,裴家太太正好带了三姑娘过去。”
萧綦皱了皱眉,怎么,又与裴锦箬有关?“先生觉得与这件事有所牵连?”
“殿下就没有想过,袁恪公务在身,缘何会连回京复命都不曾,反倒先急匆匆赶去了裴家的庄子?”
“先生定然已经有所决断了,还请直言。”萧綦倒是一副尊崇有加的样子。
“袁恪从那庄子上回来,也一并带回了裴家三姑娘突染时疫,病倒在了庄子上的消息。”
萧綦听罢,目下闪动了两下,“看来,袁恪是因为裴三姑娘突然重病,这才赶了过去?”
“或许吧!”那人不置可否,“不过……想必,裴三姑娘病得极重,而且,怕会过了病气给别人,所以,便要留在庄子上养病了。”
“所以,父皇是因为这件事才大动肝火?”如今的裴锦箬,今非昔比,她是燕崇未过门的妻子,而父皇自来疼燕崇,爱屋及乌,也是有的。
对面的人笑着挑了挑眉,意味深长道,“这个我就不知了,圣心难测。不过……我估摸着,裴三姑娘这场病,一时半刻,怕是好不了了。”
屋外,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滴滴答答。
让人取了伞和披风,要送人走时,萧綦才像想起什么似的,笑道,“对了!还没有谢过先生。没想到,先生果真是妙手丹青,那幅画,楚风甚是喜欢,多谢先生了。”
“殿下喜欢,那便好。”那人淡淡应了一声,便是转身走了出去。
雨,下了一整夜,将最后一丝残留的秋意也洗涤了个干净,冬日,悄然而至。
离凤京城几十里远的官道上,裴锦箬却是随着身下剧烈的颠簸,从深沉的睡梦之中,缓缓醒来。
睁开眼,她有些茫然地盯着头顶……身下来回晃动,这显然,并不是在屋子里。
“醒了?”突然,耳边响起一声有些粗哑的嗓音,吓了裴锦箬一跳,身子一缩,便是退到了一边,一双眼戒备而惶恐地望了过去。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
身子有些莫名的发软,她知道,这是残留的药性在作祟,裴锦箬悄悄掐住自己的掌心。
这么一会儿的时间,足够她想起发生了的事,也明白了眼下的处境。
那夜,她因着白日确实很累,所以,倒床便睡了。
谁知,睡到半夜时,却听到了奇怪的声响,只是,刚刚睁开眼,便见得一道黑影扑了过来,她来不及张嘴,便已经被人用汗巾死死捂住了口鼻。
很快,她的意识便是模糊了,她便知道,糟了!
再醒来时,便是此时此地。
她悄悄转头看了过去,身下的颠簸告诉了她,她是在马车中,至于对面的人……她望了过去,目光似是微微一顿,便是怔住了。
“看来……姑娘已经想起我了。”对面那人咧嘴一笑,说出口的大梁官话没有半分奇怪的腔调,像是土生土长的凤京城人士一般的字正腔圆。
也难怪,他居然敢扮作大梁的商人,大摇大摆进了凤京城,不只是因为胆大,更是因为确实有些本事。
心里怎么想的,自然尽数掩下,表面上,裴锦箬却是一脸的惊疑,“是你?”
可不就是在玉华台上,有过一面之缘,让她怀疑的那伙儿商人当中的一个?而且,恰恰是打头,与她对视过的那一个。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缘何要抓我?”裴锦箬咬了咬牙既是不解,更是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