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躲开时尚大师姜楠的折磨,尹小老早就出了门。避免去得太早,她在百货里溜达了几圈才赶到聚会餐厅。
经过中式屏风,几个男同学正围着曾老师,等待其他人的到来。曾老师算是尹小比较钦佩的老师之一。虽然是个语文班主任,但她心灵手巧,常常自己剪出贴花,来装饰整个教室。尹小记得,无论黑板报怎么变,都不会少了曾老师的贴花。
“曾老师,好久不见呀!”尹小挎着包,微微弯腰。
曾老师起身,抱住尹小,说:“尹小,太久没见到你了。算算差不多从初中毕业就没见过你啊。应该有男朋友了吧?”
尹小摇摇头,随后往人群里一看就发现了那个让她煎熬又令她期待的身影。而那个人正仰头看着她,脸上一抹淡淡的笑意。
“还没有啊,”曾老师诧异道,指了指其他人,“他们不是正在交往,就是已经结婚了。”
“老师,你错了!”忽然,唐欣从后面出现,钩住尹小的脖子,嬉皮笑脸地说,“我也还没有!”
曾老师惋惜地摇摇头,撑着桌沿坐下:“你说你们这些小姑娘怎么不急呢!”
没过多久,一个接着一个同学走进餐厅和曾老师握手或者拥抱。唐欣站在旁边,数着人头,直到李启明揣着黑色皮包走进来后,她打了个响指,“人齐了!”
同学聚会最主要的流程就是一群人集体陷入回忆。曾老师挨个问候一个个学生,然后回顾他们相处过的日子:尹小的语文成绩初三那年终于突破了130分,李启明发誓要经商现在真成了企业老板,唐欣是当时跑步最快的女生。
到了林格,曾老师突然睁大双目,激动道:“格格枪!”
所有人哄堂大笑。林格只是淡然一笑,静静地坐在那里听曾老师讲往事。
曾老师自己都承认她特别偏爱林格,谁叫他成绩又好长得又帅。但再优异的人也有失足的时候,林格上课一无聊就喜欢折各种小玩意儿。
有一次,林格正用卷子折出的一把堪称完美的Ak-47纸枪扫射桌上的玩具小人。曾老师横空出现,抓过纸枪,一本正经地问:“怎么?格格枪三代?”
被收缴后,林格伤心极了,那可是他屯了两个月的卷子!
于是,尹小像拯救乡村儿童一般,慷慨解囊地把卷子全捐给了林格。之后想要复习错题,她才想起来卷子都被林格折成了格格枪四五六代,现在正躺在班主任的桌上。
“他毕业了之后,还找我把纸枪都要了回去!”曾老师笑弯了腰,“林格,现在那些枪呢?”
林格不犹豫地说:“在家摆成了展览馆。”
所有人都被林格一本正经的模样弄得哈哈大笑。只有尹小,呆呆地看着林格,不自觉地陷入了回忆。
林格开小差的技术十分娴熟。
上数学课的时候,尹小说她不会打桌球。林格便掏出十个硬币摆成倒三角形状,再单独拿出一个硬币和一支细长的笔,说:“先从2D版学起。”然后,他认真地指导尹小如何用笔戳硬币。
尹小正费力地戳着。大魔王数学老师出现了,一气之下把两个人拎到教室门口罚站。两个人像两只小鸡仔似的,乖乖背手站在门口。
教室斜对面刚好是厕所,幸好当时厕所刚被清理过,不然两人一定会被臭晕过去。
林格说:“我们数从现在到下课前上厕所的人数,猜奇偶。输了的人,请吃零食。我选奇数。”
“我选奇数。我喜欢奇数。”
“好,”林格背手抵在白墙上,说,“我选偶数。”
每有一个人过去,就有一个人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两个人沉浸在这小小的喜悦中,不知不觉二十分钟过去了。林格掂脚,看对面教室墙上的钟,沾沾自喜道:“还有二十秒,现在过去了14个人。一杯酸奶加甜筒就够了。”
尹小不服气地吐了吐舌头,回头见数学老师激越昂扬地讲课,她摩擦一会儿鞋底,对准女厕所门口,一个溜烟就钻了进去。
林格傻眼了。
她出来时,下课铃声正好响起。她拍拍手说:“我是第十五个,你输了。”
论耍赖的本事,林格总敌不过尹小。
“怎么啦?快吃饭!”唐欣戳了戳尹小说。
尹小回过神来,抬头发现林格正看着她。他眼神冷漠,看不出任何情感,就像澄清的黑夜没有一丝云的踪迹,把尹小看得摸不着头脑。她不自觉想到几个星期前林格的不辞而别。那眼角的泪痣和深黑的瞳孔让她突然陷入一种莫名的悲伤。
环望四周,差不多的人,差不多的面孔。毕业了这么多年,他们的关系还是没有产生质的飞跃。那份对于未果暗恋的遗憾和苦恼全全席卷上心头。她不知道是因为对林格不辞而别的责怪,还是因为对自己没有能力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而产生的懊恼。内心突然有个声音总结道:她没有办法融进他的生活。
回过神来时,斜前方的椅子空空如也,林格不见了。尹小下意识地四周探望,还是寻不到他。约莫过了十分钟,林格依旧没回来,尹小开始变得急躁,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包房。
酒店过道迂回转折,每个包房装饰大同小异,木质窗棂和米色墙纸在略暗的橙色灯光下变得神秘而不可探,转来转去尹小竟然有些迷路。忽然,另一个包房传出笑声,其中一个声音十分耳熟。好奇心再次作祟。她正要透过门缝的间隙往里探,门却被打开了。
付宇一边大笑,一边往外走。当他看见尹小时,那狰狞的笑容像是被打了石膏,僵硬地凝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