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关在这里，对外面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府里的佣人，没有一个会说大宇话。
我和他们日常沟通都不能，更别提从他们口中得知犬戎王和布日固德的消息了。
其其格负责服侍我洗漱和吃喝用度。
每次，薛新龙都会在殿外守着。
这日入夜，薛新龙突然打开了寝殿的门，在门栏上摆了酒菜。
“薛老板这是什么意思？”
“夜里太无聊想找人喝酒，可五爷说不让你出寝殿一步，你在门内我在门外，咱们一样可以对饮，还不会坏了五爷的规矩。”
薛新龙盘坐在门口，自顾自的斟了两杯；“这可不是马奶酒哦，这是正宗的屠苏。”
“搁老远就闻到了。”
我这几日确实也闷得慌，找了个垫子，坐了下来。
只是无缘无故的，薛新龙为什么会找我喝酒？
我见殿前的院落里空空的一个人也没有，问薛新龙道：“今日可是公主大婚之日？”
“你怎么会知道？”
按日子来算，还要等上月余，我之所以觉得是公主大婚，是因为院子里的人都走了，犬戎和我们大宇不一样，我们大宇讲究门当户对。
王侯将相家成婚，往来的自然也是富商贵胄。
犬戎不一样，犬戎人结婚，必然是全城的男女老幼都要去凑热闹的，不分贫富贵贱，大家围着篝火烤肉喝酒跳舞。
“府里空空如也，便猜到公主大婚。”
“姑娘可以挂招牌看相了。”薛新龙打趣道。
我望着看似开心，实则满眼心事的薛新龙：“薛老板在担心萨仁公主？”
薛新龙闻言端酒杯的手顿了顿，但是很快便回复如常，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姑娘说笑，萨仁公主马上就是五爷的妻子，薛某有什么好担心的。”
“薛老板也说我是看相的，还和我打哑谜？”
我端起酒杯亲抿了口，屠苏这样进补的药酒，让薛新龙那样喝着当真浪费了。
“担心又有何用。”
薛新龙倒是算诚实；“五爷做事自然有五爷的道理。”
“提前大婚，好让犬戎四营没法及时赶回来？”
“……姑娘知道了？”
“犬戎是游牧民族，这个季节四营的人都会带上自家牛羊去到离都城最远的北端放牧，等到入秋再慢慢往王城赶，本来公主大婚定在入秋后，五爷这么着急完婚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早日回大宇。”
“那薛老板又缘何受得伤？”
“这……”他支支吾吾。
“薛老板是在刺探北境匪军阵营的时候受的伤，今夜之后便会立新的犬戎王，便再没有北境匪军了，对不对？”我干脆了当的问。
“……”
薛新龙虎目里也有不舍，但他不说话，只是喝酒。
他应该也很担心萨仁公主吧？
不然不会突然跑过来和我喝闷酒。
我试探的问了句：“依了萨仁公主的性子，如果五爷要帮着布日固德改朝换代，她不会坐视不理吧？”
薛新龙将手中的杯子握得很紧，紧到几乎要捏碎，但是末了他只是一口饮了杯中酒，淡淡的道：“是吧……”
我拿起酒壶，给他斟满。
他见我没有说话，反倒奇怪了，抬眼看我：“五爷让我不要和你多接触，五爷说你肯定会劝我帮萨仁公主和犬戎王。”
李元治，他果然把我能想到的路都堵上了。
“你今天为什么没有去？”我望向薛新龙；“是五爷让你留下来看着我？”
“是。”
薛新龙顿了顿；“再说我受伤了去了也帮不上忙，而且我……”
他应该也不想看到萨仁公主，他虽然表面上说的大义凛然，但是如果萨仁公主真的遇到了生命危险，我想他也不会泰然处之。
“为什么不可以两全？”
“两全？”薛新龙摇了摇头；“不大可能。”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李元治为什么一定要将匪军除之而后快？
我开始的时候以为他是来求亲的，后来才知道他是为了匪军而来，再后来他要招安孙劲松，一切都顺理成章。
可后来他突然就要联合布日固德，这让我很是突然：“为什么不可能？”
“先帝在的时候，犬戎一直是大宇的藩国，每年都要向大宇进贡，先帝去世后，犬戎王便再没进贡过，还三番五次的出兵掠夺西北边境。”
薛新龙说的我也有所耳闻，但是犬戎是游牧民族：“以前先帝在的时候，青黄不接的时候也会来大宇边界骚扰，也没有见先帝就要致犬戎与死地。”
“此一时彼一时。”
“因为犬戎王默认了匪军，相当于默认了九公主？”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我明白了。”匪军是杀害李元治兄长李元昊的罪魁祸首，就算现在匪军无条件的投降，李元治也不会同意；“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招安是吗？”
“是。”
我的手抖了起来，屠苏酒撒了一地，药香混着酒香在清冷的夜里弥漫开来，带着股蚀骨的寒气，一直以来，他们只是在试探匪军的底气。
一开始，他们就是奔着剿匪去的：“我们那夜出城的时候，布日固德是不是已经安插了队伍在西北？”
“……”
薛新龙不说，但是我已经猜到了：“所以乞颜才会在城门把守，所以驸马府才会被那么多人监视，那时候犬戎王已经怀疑五爷了，但是犬戎王那么宝贝萨仁公主，不会在没有得到确实证据的时候对五爷下手。”
“……”
而我还傻傻的去帮他，以为我的苦肉计可以让九黎族归顺大宇，可以让李元治废除奴籍：“那夜，我们谈判的时候，匪军已经没了，是吗……？”
“……总之，五爷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大宇。”薛新龙躲闪着目光，不看我。
我突然意识到不对，如果他关我是为了不让我释放消息给乞颜，那他为什么还要让薛新龙来看着我，虽然薛新龙受伤了，他怎么说也是大宇第一勇士啊。
而且过了这些日子了，他的伤势早已恢复的差不多了，李元治完全可以让随便一个暗卫盯着我，让薛新龙跟在他身边，为他所用：“他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为什么要派你来守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