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宿眼中是露骨的冷静:“以世子之尊犯险,不值。”
“呵,”秦绍冷笑,垂下手。
容宿还是那个容宿。
即便她希望救下燕妙,但只要有一丝危险的可能,都会被他扼杀在萌芽中。
前世那场烧死燕妙的大火如是,今生亦如是。
可自己又比容宿强多少呢?
当容宿拦腰抱着她的时候,秦绍第一时间的反应是举起右手护住胸前,挡住容宿的另一只手,而不是去拉燕妙。
她潜意识里的反应说明一切。
秦绍,也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危急关头只想保护自己。
若她能豁出去,探身出去用两只手拉燕妙,说不定就能抓住那双手将燕妙拉过来。
虽然如此,燕妙可能也会受到一些银针的袭击。
但那个时候,至少能让燕妙死在她怀里。
秦绍低头看着唇色乌黑,死不瞑目的少女,她岂能不知燕妙为何进来。
燕妙,是想做她的女人。
“容宿,本世子侧妃死于此地,该如何处置?”她声音冷漠,一眼望去竟比三九寒风还要冷。
容宿心中竟有几分高兴。
不愧是他要效忠的男人,果然拿得起放得下。
“四爷?有刺客,保护世子!”大成冲进门,收到容宿一个眼神便拔出佩刀站到院子里高呼,身后十数名心腹侍卫将幽径阁围了个水泄不通,还有人快跑出去调派人手。
临近的宾客大厅宴饮接近尾声,有些人已经告辞,秦维也打算送客,就见一个小厮慌慌张张扑进门跪倒:“世子!容王府的人强闯进门,还围了咱家院子!”
“什么?!”秦维脸色不善,回头看向正准备告辞的容闳:“容世子,这是何意?”
容闳心里咯噔一声。
原本酒过三巡,秦维与他已经称兄道弟,结果出了这种乱子,他迅速成了秦维口中生疏的容世子。
维世子面前,哪家世子敢托大?
“这一定是误会。”容闳亲自去看,秦维冷着脸也跟过去,没走的众人自然相随。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维世子府!”容闳见到把守的人的确是容王府侍卫,当即黑着脸呵斥:“还不快退下!”
秦维脸色稍微缓和一些。
要是容王府不过分,他也不会把事情闹得太大,毕竟容王的支持他也十分觊觎。
而且容闳这几日的态度他和孔先生都分析过了。
秦绍押宝容宿对作为容王嫡世子的容闳却是爱理不理,容闳岂能坐等庶弟骑到他头上,收下他们的礼物就是一种示好。
若是他能得到容闳的支持,容王就是为了两个儿子也不会真的拼尽全力支持秦绍。
到时候,他就有一拼之力。
可任凭容闳呵斥,侍卫竟纹丝不动!
秦维不由看向容闳。
这容世子在府中的地位,竟如此差吗?这似乎与他得到的情报不符啊。
容闳脸上挂不住,便要亲自上前踹门,就见院门咯吱一声打开,开门的是大成。
“是你?”容闳当然能认出大成,容宿身边的人都是他的眼中钉:“老四好大的胆子!”
可大成根本没说话,打开门后就撤到一旁。
“世子请维世子进去。”
秦维冷哼,仗着几分酒意口气更冲:“原来是绍世子下的令,若是绍世子喜欢这院子留宿两日也无妨,何必占人房舍。”
大成不说话,只做了请的手势。
秦维磨牙,大步就要跨过门槛,人群中的孔先生突然发生:“世子且慢!”
“孔先生?”秦维蹙眉回头。
孔先生越众而出:“此地阴僻,恐怕也站不下这么多人,还是请绍世子出来,到大厅去谈吧。”
这么多人?
大厅赶来的显贵们都在外面站着,院内能有多少人……
秦维陡然冒出身冷汗,酒也醒了三分。
据说容王府冲进来不少人,莫不是都在院中等着伏击他?
毕竟放眼长安,也唯有他能跟秦绍有一争之力。
秦维当即就不动了,还道:“先生说的有理,还是请绍世子移步,我们到正堂说话。”
“世子此言,可不后悔?”隔着门板,只听容宿高声发问。
容闳还没说话,赵明诚却听出容宿的声音,当即骂道:“容宿?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跟世子说话!”
屋内容宿冷笑一声,啪地一脚踹开大堂门,大步走出。
他冷眼睨着赵明诚,忽然一指:“拿下!”
容府侍卫仿佛吃了他的药,上前就把赵明诚按倒在地:“容宿你疯了吗!你敢当众缉拿朝廷命官!你算什么东西!”
赵明诚骂骂咧咧,不消停,秦维也看不过去:“你是何人,竟敢在我府中撒野!”
他明知故问,只不过是想羞辱容宿。
容宿却早就做到宠辱不惊:“维世子当真不肯随我进去?”
秦维冷哼:“怎么?片刻不见,这幽径阁如今竟成了绍世子的产业?”
他故意大声想说给屋内的秦绍听,而此刻有人朝孔先生伏耳说了什么,只见小胡子的孔先生浑身剧颤,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世子!我们进去相商!”孔先生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当即就拉着秦维上前。
秦维闹了个大红脸,先生这是闹哪样?
就连容闳都懵了,孔先生也是堂堂一介大儒,衍圣公的传人,怎么一会儿一个态度?
孔先生却顾不得那么多,当即低声耳语:“绍世子遇刺了!”
秦维如坠冰窖,难怪容宿敢如此行事!
他不再多说,大步进门,连侍卫都不带一个。
这是一个态度。
如今秦绍在他府中遇刺,是杀身的大难,他只有也以身犯险,才能够证明自己不是那个幕后主谋。
容宿冷冷瞥了在场众人一眼,只点了赵明诚一人:“带他进去。”
“容宿你干什么!”赵明诚骂骂咧咧,可是这些容王府侍卫连容闳的话都不听,他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提小鸡仔似得被人提进去。
以容闳为首的其他人还想尾随,大成却嘭地一声关上院门。
孔先生随即向众人告罪:“还有一场歌舞未毕,请各位入席。”
众人面面相觑,哪能这么不懂事,当即便向孔先生告辞,一时间走了七七八八。
唯有容闳脸色奇差。
今日容宿当着他的面,可是耍了一通大威风。
岂止是他,就连整个长安城明日之后都会盛传这位容四爷的威名。
狐假虎威的东西!
容闳捏了捏手指,那副云淡风轻的面具终是寸寸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