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阳光冲破云层,洒在庭院里一片蒙蒙的金黄,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敬妃看着在阳光下愈显朦胧的两个身影似乎重叠在了一块,眯了眯眼,却仍分不清楚谁是谁。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流逝,敬妃也不说话,孟长瑾和戴秋苓也看不太清她的表情,只能站在太阳底下等着。伴着太阳一同到来的还有暑热,热气慢慢从脚底升腾而出,她们鼻尖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脸颊也因太阳直晒而变得微红。
戴秋苓看了眼身旁的素桐,见素桐朝自己点了点头,这才安心了不少。
今日这场戏才真正开始,她看着坐在廊下的敬妃,嘴角勾起了一丝嘲讽。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敬妃话语里已不似先前那般震怒,可每字每句都是满满的鄙夷,“本宫倒想知道此事与你戴才人有何干系?竟大着胆子敢到本宫宫里阴阳怪气地帮着她说话,你是不是以为有太后娘娘给你撑腰,陛下最近又对你诸多恩赏,就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戴秋苓有些无力地小声答道:“嫔妾不敢,嫔妾只是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而已,若有言语不当,冲撞了娘娘,嫔妾听凭娘娘处罚。”
孟长瑾听着戴秋苓的声音觉得有些不对劲,见她身形有些不稳,立马上前扶住她问道:“你可是不舒服?”
敬妃瞧着她们这样子,冷笑道:“嘴上刚说完任凭处罚,本宫还没说什么,就故意装成这副弱不经风的模样,说出去倒又是本宫刻薄了!”说着,敬妃起身,冷冷看了她们一眼,由琼芳扶着往屋内走,扔下一句,“你们想要在这里站着本宫也不拦你们,这场戏既然开始了就要继续唱下去,可别让本宫失望!”
敬妃的话音还没落,孟长瑾就感到自己扶着的手臂一重,还没反应过来,戴秋苓的整个身子都倒在了她身上。孟长瑾刚想伸手去扶她,可自己腿一软,两个人一齐往地上摔去。
身后传来一声惊呼,琼芳先回头一看,立马转过来着急唤道:“娘娘,这……”
敬妃反过头看到院外这一幕,一把将琼芳推开,正准备吩咐宫人去传太医,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是她们在做戏,走过几步,嘲讽道:“戴秋苓若是去戏园子里定能是个旦角儿,这说倒就倒,瞧这模样,倒还跟真的似的。”
孟长瑾抖着手去掐戴秋苓的人中,可也不见有半点反应。素桐跪在一旁抓住孟长瑾的衣摆,哭着喊道:“戴才人怎么样了,她一向身子骨弱,孟宝林可要救救她啊!”
孟长瑾沉声道:“还是要请太医来看看,我们先将她挪到阴凉的地方。”
素桐连忙用力点点头,一把扶住戴秋苓的一边胳膊,安达也上前扶着要起身的孟长瑾。
“本宫可允许你们随意乱动?”敬妃一把拿过琼芳手中的宫扇。
四人的身形一顿,孟长瑾稳了稳刚站好的身子,回道:“此乃我与娘娘之间的事,与戴才人无关,戴才人她体弱,还望娘娘莫要为难。”
“好一个莫要为难!”敬妃大笑两声,伸手指着她,“孟长瑾,不是你们合在一起为难本宫吗?你,以为站在我宫门外一宿就可以威胁本宫,现在还找来一个帮手,借助流言蜚语,以为本宫会怕?真是天大的笑话,本宫想要做的事,想要除掉的人,没有人能拦得住!”
一阵响亮的掌声从门外传来,孟长瑾回头一看立时愣在原地,敬妃的视线也被这不合时宜响起的声音吸引过去,方才说那一番话涨红的脸顿时变得惨白。
“朕没想到,今日竟能听到如此让人惊叹不已的言论,敬妃的口气还真是不小啊!”
李洵时跨过门槛走了进来,碎金似的光洒了他一身,身形昂扬,似降临的天神一般,逼得人挪不开眼。
敬妃大惊失色,嘴角不住地抽动,连忙拉过琼芳,快步走上前向他行礼问安。
李洵时恍若未见,径直从她身旁走过,脚步在孟长瑾几人身前停住。他抬手制止了几人的行礼,视线在孟长瑾身上缓缓移动,眉心也慢慢地拧在一块,面色微沉。
“请陛下为戴才人召太医!”孟长瑾俯首地跪了下去。
李洵时这下脸色更加阴沉,整个院里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眼睛也不敢乱瞟,都低着头看着地面。
李洵时看了高童一眼,高童立马领会,高声道:“召太医!”
朱太医替半躺在榻上的戴秋苓诊脉,素桐焦急地陪在一旁。外屋乌泱泱跪了一屋子人,李洵时面色凝重地坐在正上方的宽椅上,孟长瑾与敬妃正对着坐在两侧。
跪在地上的宫人都交代完了,李洵时冷冷开口道:“敬妃,你还有何话要说?”
敬妃在一旁听着本就胆战心惊,几次要打断都被孟长瑾挡了回去,突然听到皇帝问自己,身子一软,从椅子上滑下,跪在地上颤抖道:“臣妾,臣妾并没有罚她们,是她们自愿罚站的……臣…臣妾还让人传话让孟宝林回去,可…可她自己不愿回去,臣…臣妾冤枉啊!”
李洵时的眼神像一把飞刀,深深地刮在敬妃身上,敬妃感到背脊一凉,却始终不敢抬头。
“是嫔妾自愿在霞倚宫外站一宿的。”孟长瑾从椅上起身,敬妃不料她会这么回答,有些惊讶地朝她那边看去。孟长瑾向皇帝欠身行礼,接着道,“敬妃娘娘扣了嫔妾的贴身宫人,嫔妾前来求情可娘娘却始终闭门不见,嫔妾实在想不出什么能救我宫里人的办法,只好站在宫门外,等着敬妃娘娘开门召见
敬妃声泪俱下,一字一句喊道:”臣妾当时早早就歇下了,宫人们也不敢打扰,所以臣妾当时是真的不知啊。臣妾知道这些新人个个身娇肉贵,哪敢要她们罚站,陛下,臣妾说的话句句属实啊!“
”敬妃娘娘的话也只有您自己能信,若您不敢让我们罚站,那么戴才人为何会在太阳底下晕过去,为何晕过去后您迟迟不愿意召太医,更不许我们将戴才人移到阴凉的地方!“孟长瑾一下跪到地上,头在地面上重重一叩,高声道,”陛下!敬妃已承认嫔妾的宫人在她霞倚宫里,只是迟迟不愿放入,望陛下替嫔妾做主,让敬妃娘娘放了她!“
李洵时手指在玉扳指上深深浅浅地摩挲,一双褐眸冰冷得如雪山上常年不化的冰雪一般。
”敬妃,是你主动把人交出来,还是要朕派人去搜?“
”臣妾,臣妾……“敬妃偏过头看了下跪在身后的琼芳,斥责道,”还不快将人带过来!“
”是,是,是!“琼芳点头不迭,连忙爬起来退了出去。
这时候太医和被素桐扶着的戴秋苓一前一后从里屋走了出来。
戴秋苓对着要上前来扶自己的孟长瑾摆了摆手,再向着皇帝一福:”陛下,嫔妾愿意替孟宝林作证。敬妃娘娘以莫须有的罪名栽赃给孟宝林的宫人,甚至随意将人扣押,实则是因为孟宝林圣眷正浓心中嫉愤,昨日品茶会上还扬言要像对付之前的庆才人一样……“顿了顿,又道,”收拾了孟宝林。“
孟长瑾讶异地看着眼前的戴秋苓,她不知道敬妃是否真的说过这句话,可是戴秋苓偏偏当着陛下的面说出来,无非是想给敬妃一个沉重的一击。戴才人…对敬妃为何会有如此深的仇恨。
李洵时神情端肃,面色黑得吓人,戴秋苓说完这些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陛下,陛下,您别听她们胡说,臣妾…“
敬妃触到李洵时的目光的时候,心一下沉到谷底,她高傲的头终于也无力地垂下。
众人看到这一幕都感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平时只见过跋扈张扬,不可一世的敬妃,何曾见过她这个样子。
戴秋苓在心底一笑,这下至少挫了敬妃的锐气,让她日后行事也不会再如此肆无忌惮,自己也能空出手来找出一些与敬妃真正有用的把柄,好真正将她搬倒。
琼芳领着香芹走了进来,孟长瑾一见到香芹,立马上前扶住了她,仔细地打量着她身上可有伤痕。
戴秋苓轻声道:”香芹,陛下在这里,你有什么冤屈可告知陛下,定会替你做主的!“
香芹脸色如死灰一般,嘴唇一片干涩,大块的干皮挂在唇上,她眼珠子转动了一下,看着孟长瑾,豆大的泪珠从她眼角滑落。
孟长瑾小心拍了拍她的背,她立马像触电一样弓了起来,孟长瑾连忙收回自己的手,有些无措地揽着她的臂膀。
沙哑的声音从孟长瑾的臂弯里流出:”敬妃娘娘好狠的心。“说着,香芹伸出舌头,泪水从她的眼眶流进嘴里,”为了不留下伤痕,命人给我灌药,奴婢也不知那是什么药,只知吃了腹痛难忍,浑身像火烧一般难受,每隔一刻钟就要痛上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