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孟长瑾语带疏离,客气说道。
孟长瑾当然知道自己的罗梓菁的交情还没好到这般地步,救孟长庆出冷宫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自然是含糊带过便好。
罗梓菁仍不放弃道:“长瑾,我会暗中多替你留意,不会让你为难。”
她的目的到底如何孟长瑾不知,或许是真心想助自己,又或许只是过来从自己口中套话,毕竟她目前属于敬妃一党,又与贺月岚走得近。
安达在一旁听了许久,也看到了孟长瑾的为难,脑中一转,弓着身子走上前来。
罗梓菁正准备再开口,余光瞥到过来斟茶的安达,只好将话语吞进肚子。
茶盏里的茶水已经注满了,可是安达却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罗梓菁觉得这个内侍有些奇怪,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孟长瑾知道安达此时上前的用意,也不制止他。
“罗宝林,”安达有些深意地看了罗梓菁一眼,“庆才人被打入冷宫的原因你恐怕不清楚吧。”
“我怎会不清楚,虽然陛下有令不得私下谈论那日的事情,但我也从一些宫人的口里大概知道了那日事情的始末。”
安达“哦”了一声,又接着说道:“那既然这样,罗宝林就更应该避嫌了。”
“为何会这么说,我……”罗梓菁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住不再言语。
罗梓菁已经知道了安达话语里的意思了,她是依附敬妃的,而孟长庆被打入冷宫是与阮修容有关,阮修容又与敬妃同气连枝。
如果自己这时候与孟长瑾走得太近,敬妃那边肯定会起疑心,若是被阮修容知道自己背着她们做这件事,以她们的手段,自己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想到这里她的神情开始变得晦涩不安。
安达与孟长瑾相视一眼,知道她已经明白安达话语里的意思,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
“我知道了,”罗梓菁眼神坚定道,“此事你们想得比我周到,我入宫时日短,又没有家族做靠山,敬妃向我们几个新人伸出橄榄枝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想就接下了。本以为只要老实跟在她们后面,即便没有恩宠,也不会有什么灾祸。可是昨日,敬妃和阮修容竟落井下石,我若还傻傻地跟在她们身后,那便是真的是愚蠢了。”
孟长瑾听她这么说,心里便想,这个罗宝林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还是有些城府的。不过在这宫里有城府不是什么坏事,若她不为自己打算打算,怕是会被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罗梓菁知道依附敬妃只会为她人做嫁衣,更会成为她们的踏脚石,她便回过头来亲近自己,倒也不失是一个好办法。
思至此处,孟长瑾叮嘱道:“你知道要为自己打算便是最好的,万事保全自己,其他事情也莫要太过操心。”
罗梓菁微微一愣,半响才点头道:“我省得,日后也不会常过来,免得惹人耳目,有什么事我会派人私下递消息给这位公公。”
孟长瑾知多说无益,也未接话,只端起茶盏自顾地饮了几口。
两人捡着一些不仅要的事情絮叨了一阵子,罗梓菁往门外看了一眼:“时辰不早了,我也不便多留。”说着就起身准备离开。
孟长瑾起身相送,罗梓菁刚走到外院就遇到了走进来的叶容卿。
叶容卿见到对面走来的罗梓菁面上闪过一丝讶异,二人走近时只匆匆地相互行了个礼。
“叶才人,你怎么过来了?”孟长瑾站在廊下,待叶容卿走近笑着问道。
叶容卿随着她一面往屋内走,一面道:“我得了副字帖,便想着今日过来给你。”
孟长瑾不禁觉得奇怪,今日是什么日子,平日没怎么走动过的人都赶在一块儿到她这来。
碧溪本来对叶容卿就有好感,又因着昨日叶容卿替孟长瑾说了几句话,心里对她便更加欢喜了。一见着叶容卿走进来,又是拿新茶具,又是拿点心的,忙得不亦乐乎。
孟长瑾接过叶容卿递过来的字帖,盯着书皮上的几个字念道:“《洛神赋十三行》。”连忙翻了两页,眼底一亮,惊喜道,“这可是东晋王献之的真迹?”
叶容卿见她这面上的神情,低低笑道:“我就知你会喜欢。”
孟长瑾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字帖放下,收敛了下情绪,感叹道:“这本我长姐与二哥可是心心念念了许久,都说世上恐再无他的真迹,流传于世的均是后人临摹。都说真迹是麻笺本,我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
“是啊,”叶容卿叹了声,看着那字帖眼里流露出的也慢慢都是喜爱,“我练书法时也是深受到他的笔法影响,只是也未能亲眼见到他的真迹,如今也是得偿所愿了。”
“既是如此,”孟长瑾将字帖推还给叶容卿,推拒道,“我便更不能收下,如此珍贵的东西,我怎么能夺人所爱。”
“怎么能说夺我所爱,我方才见你捧着这字帖那爱不释手的模样,就知道你同我一样也是十分喜爱这本字帖。既是同道中人,那便值得与你分享这稀世珍宝。”叶容卿笑了笑,仍是将字帖推回给孟长瑾。
“如此……”孟长瑾心里对这多年难寻的字帖也是痴迷的,见推拒不了,只好道,“那我留下临摹几日,过几天再亲自给你送过去。”
叶容卿点了点头:“也好,我也不急着要,你慢慢临摹就是。”
“那我便收下了,待还字帖时定要登门好好向你道谢才行。”
孟长瑾收下这字帖,心中自然是十分欣喜的,现在已经在心里盘算着临摹时要用紫豪还是狼毫,要选用哪种宣纸……
“孟宝林不必与我这么客气,”叶容卿眼底笑意盎然,指尖在杯口深深浅浅地摩挲着,“再说,也不是谢我。”
“嗯?”孟长瑾有些惊讶,“王献之这字帖确是千金难求,倒不知是何人如此大方相赠?”
叶容卿盯着她,故弄玄虚道:“你忘了,还有一人与我二人于书法上亦是同道中人。”
孟长瑾不解,她在闺中时,倒是有过几个书法上的好友,难道她与叶容卿在宫外还有共同相识的好友?
“太后昨天还称他是‘字痴’来着。”
竟然是他?
孟长瑾这才反应过来,面上一窘,嘴里也泛起了淡淡的苦味,有些局促道:“既是这样,那我更不好收下了,若是让陛下知道怪罪下来,可不是连累你了。”
说着,便要唤安达将那字帖拿过来。
叶容卿见她局促不安的模样,连忙出声制止:“你且放心,陛下无论如何都不会怪罪我的。”
她语间充满着暧昧,可落在孟长瑾耳里却突然觉得有些有些刺痛。
本来因得了那本字帖那喜不自胜的心情顿时消散,再想到那本字帖,心里也只有一片苦涩。
这情绪来得奇怪,搅得孟长瑾心烦意乱,不禁暗恼自己这不受控制的莫名情绪,却又不知如何平复。
怕叶容卿瞧出自己的不对劲,孟长瑾好容易才挤了一丝笑容出来:“那便多谢叶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