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马过万,无边无沿。如今宋家军已经远远超过了万人,兵车更有五百多辆。大军一旦行动起来,使得大路上尘土飞杨,如同一条黄色的巨龙,直指三岔口村。
王举、宋鲲、铜牛,三人站在同一辆车上。如果说在一个月前,宋家军对王举还抱有敌意,觉得此人曾经陷害宋大人,等到现在,就已经认可了王举。
其实很简单,王举比别的士兵多识几个字。自从与陈胜决裂之后,又一心一意的跟随宋鲲,帮了不少忙。人心都是肉长的,渐渐的也就释然了。
王举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大军,长舒了一口气,说道:“从九百戍卒,到数万大军。这一路走来,不易啊。”
铜牛挠了挠头,说道:“不易么?只用了一个月而已,我倒觉得简单的很。”
王举说道:“你心思简单,体会不到这些日子以来的波谲云诡,自然觉得时间不长了。”
宋鲲没有说话,他两眼看着前面,似乎在发呆。实际上,他心中有些不安。
前面就是三岔村了,而自己并不是真正的狗四。虽然心中模模糊糊的,有一些关于三岔村的记忆,但是那些记忆太少了。宋鲲甚至有点怀疑,如果见到了狗四的家人,自己能不能认出来。
忽然,前面有一个小卒骑着马飞奔而回,气喘吁吁的说道:“将军,前面便是三岔村了。”
宋鲲点了点头。
那小卒的神色有些不自然,说道:“小人前去打听了一番,听说……村中出了些事。”
宋鲲皱了皱眉头,问道:“何事?”
那小卒挠了挠头,说道:“将军的家人,似乎被抓了。”
宋鲲神色一肃,问道:“被何人所抓?”
小卒说道:“此间有两人,一人名叫熊罴,乃是当地豪强。一人名叫熊营,乃淮阴县令。两人与将军家人,起了些争执。”
宋鲲点了点头,向铜牛说道:“传令,全军稍事歇息。待我弄清楚了缘由再说。”
铜牛答应了一声,从身上拿出来了一个铁皮喇叭,大声喊道:“全军止步,稍事休息。”
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距离铜牛最近的十几个都尉举起了喇叭,开始重复这条军令:“全军止步,稍事休息。”
然后是几百个队长,举着喇叭大喊:“全军止步,稍事休息。”
伍长是不配备喇叭的,不过他们只需要看管周围的十来个人,倒也不需要扩音器,只是吆喝着嗓子,让那些兵丁停下来就可以了。
传递军令的声音此起彼伏,震动山谷,将密林中的鸟雀也惊飞了。大军缓缓地停下来,然后纷纷席地而坐。
至于宋鲲,则把那小卒叫到近前,详细的询问他打探来的消息。
三岔村,狗四家农田之中。熊罴正站在一处坟包跟前,问旁边的人:“吉时是否到了?”
那人举起手来,掐算了一会,说道:“再有一刻钟便到了。大人莫急。”
熊罴点了点头,然后向那人笑道:“你乃是鬼谷子的传人,为何不为自己寻一处好墓?将来子孙富贵,何乐而不为?”
那传人干笑了一声,说道:“小人志在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对于功名利禄,子孙后代,看的很淡了。”
熊罴满意的点了点头:“真隐士也。来人,赐金。”
有门客拿出一个托盘来,上面摆着数百两黄铜,被日光一照,黄澄澄的,很是惹眼。
那传人千恩万谢的接了过来,用一块布包了,捆成一个包袱背在身上。
熊罴长舒了一口气,心中有些愤懑的想道:“我今日不过催促了熊营几句,此人居然手持木棒,连番打我。哼哼,待我子孙飞黄腾达,定要杀你满门,鸡犬不留。什么同姓情谊,我可不会顾忌了。”
旁边的鬼谷子传人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昨日那老妇人似乎说,她有一子,名唤狗四,正在军中当差,这可是个隐患啊。”
熊罴哈哈大笑:“狗四?我也略有耳闻。此人懦弱木讷,与狗三如出一辙。即便参军,又能有何作为?”
鬼谷子的传人干笑了一声,附和道:“这倒也是。”
两人正在交谈,忽然听到旁边传来几声怒喝:“何人?做什么?哎呦。”
熊罴回头,看见从远处跑过来十来个人。这十来个人衣衫褴褛,风尘仆仆,可是人人脸上都带着一股狠劲,眼睛都亮晶晶的,发着光芒。
还不等熊罴询问,这十来个人就拳打脚踢,将那些门客打倒在地。熊罴注意到,他们腰间都悬着兵刃,只是一直没有拿出来罢了。
熊罴有些心慌,大声叫到:“我乃熊罴,此间豪强,尔等如此大胆,敢劫掠我?”
当先一人狠狠的踢了熊罴一脚,骂道:“豪强很光彩吗?也敢当众说出来?”
熊罴被踹的气都喘不上来,心想:“豪强还不光彩?难道要做了公卿才能大声说出来?”
那十来个人将熊罴绑起来,连同鬼谷子的传人,一块扔到了牛车上面,浩浩荡荡向一个方向行去了。
卖柴的老农欲哭无泪,牛车怎么又走了?他不敢靠近,生怕惹恼了这伙盗贼,被人一刀杀了,只好远远的跟着。
熊罴躺在牛车上,过了好一会才缓了过来。他抬了抬头,看了看周围的景象,顿时就吃了一惊。因为这里有成千上万的士兵。
三岔村,何时来了这么多人?这些人是何人?
牛车停下来了,熊罴被人抬了下来,砰地一声扔在地上。抓人的那十来个人都向一个人行了一礼,说道:“禀将军,劣绅熊罴带到。”
熊罴努力的抬起头来,看见面前站着一人。这人身材高大,面色冷峻,正居高临下的盯着他。
熊罴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没说话,旁边一人说道:“此乃宋将军。”
熊罴硬着头皮说道:“我乃淮阴豪强。淮阴县令与我乃是同姓,祖上乃是一家。你即便是将军,也需依秦律办事。无缘无故,何以抓我?”
宋鲲冷笑一声:“依秦律办事?我乃反贼。”
熊罴打了个寒战,说话也结巴起来了:“反……反贼……将军,在下,在下只是淮阴一黔首而已,白身并无官职,将军为何抓我啊。”
宋鲲说道:“因为我还有另一个名字,狗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