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分前后两院。
后院为御药所,专管各类药材的入库、晾晒、裁剪等一应保存事务。
前院又分七房。
正对门为司药房,负责药品出纳及煎煮。
进为三省房,为太医院院士自修之所。
三省房后为卷帙房,乃存放各类医药典籍、及院中各类文件记档之所。
东两房一为穷经房,是太医们互相研讨之地;一为六科房,是妇产千金科、大方脉、小方脉、口齿科、外科分科研习之地。
西两房一为班房,是饮食听差之地;一为勤修房,是为新进院士练习诊病之用。
时已过酉近戌,日头落山,院中药童皆在后院收拾晾晒的药材。
院中极静。
卿魅入院无人相拦,直奔卷帙房而去。见房门有锁,拔下头上玉钗插入锁孔,几下转动,那锁应声而开。
正待开门,忽觉腰上被物抵住,一人在她耳边悄声说:“二小姐有病,还得请太医诊脉,书看杂了,只怕病更难医了。”
她微微偏头,便见戚良竹一脸似笑非笑。视线下移,见抵在腰上的是一把铜制钥匙。
一耸肩,推门而入,一面笑说:“戚统领也病了吗?”
戚良竹随后进了屋,反手掩上房门,冷声道:“私自进入卷帙房,是死罪。”
屋中尽列木架,架上置有竹简、公文、信笺等资料……
卿魅一面在书架上翻找,一面说:“无人看见便是无罪。找一找近半年来,太医院院士的出诊记录。”
戚良竹被她气的一笑,却未再多说什么,也翻找起来。
二人找了半日未果,正待离开,忽听得外头脚步声响,外有火光映在窗上。
又听见有女子的声音传来:“这个敬观,又忘记锁门了。”
二人忙飞身藏入木架顶端,又听见那女子说:“谭姑姑在此稍后,下官自去取了记档来。”
说话间,门被人从外头推开,有人提了个幽蓝的纱灯入内,径直去里头总案下取了厚厚一本书。
退到外间,又听见女子说:“因院士们皆可为宫中下人看诊,记录颇多,不知谭姑姑要找的是何人的记录?”
便听见谭姑姑说:“言多必失。”紧接着传来几声纸张撕裂的声音,“今夜你不曾见过我。”
那女子应了声:“是。”
在门外站了片刻,仍将记档抱回,正要搁回总案下方,忽的回头往卿魅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便将那记档摊开放在总案上,连同纱灯也留下,便出门去了。
待脚步声远去,里头二人方才现身。
卿魅看了看那纱灯,见里头是一簇簇小小的光组成,便知是萤火虫。又去看那记档,翻了翻,前后被撕了三页。
戚良竹一旁叹道:“她倒是替我们省了不少的事。”
卿魅随手翻着那本记档,问:“她是谁?”
戚良竹道:“卷帙房一个小小管事,不值一提。”
见她不愿多说,卿魅便不再追问。
二人漫步而出,锁了门,溜到院外,宝亲王正抱着蔫耷耷的煤球坐在墙角跟打盹儿。
卿魅上前将人唤醒,一行三人往勤政殿去。
“你下次行动,必须知会本王。”一路上,顾晓晓喋喋不休,“皇兄派你来是让你协助本王查案的,你却让本王在外头喂了半日的蚊子。”
微顿,又回头觑着戚良竹,“还有你,不在内宫好好当你的班,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红甲长剑的女将军五指轻轻一按腰间佩剑,挑眉看着白胖小王爷。
顾晓晓吓得一拍胸脯,自个儿嘟囔道:“女孩儿家家的,待在家里描红绣花就好了,拿什么剑呀?”
听到身后长剑欲出之声,他连忙改口:“这话是二哥说的。”
卿魅笑了笑,可真是三兄弟,甩锅真是速度。
“臣女思虑不周,下次绝不再犯。”她微微抬手一礼,岔开话题:“兔子肚子里的东西取出来了吗?”
顾晓晓这才想起,忙从怀中掏出一块拇指大小的玉珏来,递给她,又唠叨开来:“幸好这玩意儿不大,若不然,就是吃上一斗的巴豆,也不能逼出来。”
卿魅接过玉珏对着路灯看了看,“玉质和样式都很常见。”说着话,又递给戚良竹。
戚良竹看过,想了想,说:“昕嫔曾佩戴过这样的玉珏。”
卿魅的脑海中,无端地浮现了那只浑身血迹的兔子,眉宇轻轻拧了起来。
“最近这些事,怎的总和竹里馆扯上关系?”她将玉珏藏入袖中,虚眯着眼望向夜空,“臣女但真惶恐至极呀!”
一行三人继续往启祥殿去。
宝亲王一路嘀咕:“别说你了,本王也不喜欢昕嫔。她宫里养了那么多小东西,送本王一两只怎么了?”
走到内务府外墙,卿魅却停下了脚步,打着哈欠,“臣女实在困乏的很,皇上那头,便劳烦王爷去回了。”
她说着话,便往内务府去。
顾晓晓一把将她拉住,“你就忍心撇下本王一人去承受皇兄的雷霆之怒吗?”
卿魅朝近旁的大统领笑了笑。
大统领留下一句:“臣去巡查了。”
语毕,便按着腰间佩剑阔步而去了。
“王爷与皇上手足情深,您去,他至多毒舌两句。臣女要去了,指不定又生出多少事来呢。王爷就辛苦一下,待此事毕,臣女请王爷吃糖葫芦。”
二小姐慢条斯理一席话说完,转身便入了内务府。
可怜宝王爷一人站在夜色下,呆了半晌,直到他怀中的煤球挣扎了一下,他才反应过来,慢吞吞地往启祥殿去。
顾晓晓至启祥殿时,君王正与霆王爷手谈。
棋局上黑白子输赢悬殊。
君王还有闲心品茶,听宝王爷汇报二小姐一日收获。
霆王爷则抓耳挠腮,苦思破招,终是不厌其烦地吼了一句:“晓晓你闭嘴!”
宝王爷小小年纪,跟着二小姐跑了一日,半句好没落,还要被二哥吼。他觉得自己真真是委屈极了,泪珠子“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君王指了一旁的长桌,“你二哥专程给你留着的。”
听这话,宝王爷哪里还顾得什么委屈,直接扑了过去。
魏礼早已揭开盅盖,见是几碟肉食小炒,另有一盘瓜果。
眼看宝王爷吃的狼吞虎咽,顾羡阳难得开怀,同顾桀阳说:“才不到两年功夫,晓晓便给你喂成了这样了,再喂下去,都该成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