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么铭提脚狠狠一踹,那脚穿过敖忆双臂的防御区直击面门。一阵天旋地转后,两股嫣红的血液刹时自鼻孔而出,不多时便染了一地红。
轩么铭依旧不依不饶,挥着拳头又向敖忆打去,却被一阵冷冽的声音阻止了。
“还不住手。”
轩么铭看清了来人,明显一怔,尔后才慢吞吞的收回拳头,退出了数步之外。
“姨……姨母。”
敖忆小小的身影蜷缩得跟虾米似的,看上去委实可怜。鼻梁的疼痛使她疼得直抽搐,根本无暇抬头观望来人是谁。可那声音她只要一听就知道,来人正是那位让她毕生仰望之人。
她的傲然,她的尊贵,她的清明,她的不可一世都早已深深刻进敖忆心中,永生难忘。
“参见女帝!”
众仙纷纷俯首叩拜着,谁也看不见自己正跪拜之人的目光落在了何处。
一阵沉默之后,女帝干净的银靴移开了步子往军帐走去,“不必多礼,随本座入帐议事。”
路过敖忆时,她头压得更低了些,将所有伤痕遮掩在内。紧张让她直冒冷汗,甚至忘却疼痛,直到一支纤细的手将她扶起。
所有身穿战甲的人都纷纷随着女帝的脚步往帐内走去,经过敖忆时,仍有些许议论声未平息,有的甚至还特意朝她看了两眼。
女帝的贴身仙侍总是只有两名,一人持琴,一人侍奉。而扶起敖忆的便是其中之一,也是个极为秀丽的仙子。她道:“姑娘,我扶你下去歇息。”
“谢谢仙女姐姐。”敖忆感激一笑。说完,忍不住往军帐处看了一眼,这一看,令她吃惊不小。
此时正掀开帐幔的人,是几名身穿深色战甲的男子。
天界的天兵们都是统一的银白战甲,此时若是出现了其他颜色,定然不属于天界神兵。
承沧帝神武,自仙界创建以来早已收编了大大小小无数个异国种族,龙族便是其中之一;此时天界有难,他国会派兵前往支援到也不足为奇,只是那身深色战甲她有些眼熟。别人她到没在意,她看的是他们之中的领头人。
那人是名青年男子,样子极为清秀,看上去特别精神。而他的额头却长着龙族的犄角,看上去虽不算长,但也是壮硕无比,傲然贵气。
男子在进入军帐前微微侧首,目光飘向了敖忆。只见他张了张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可顿了顿,终究什么也没说便进了军帐。
他的脸令敖忆一愣,这不是她的二哥敖坤吗?时间竟久到连家人都认不出了。他早就来了,自己先前便是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走神之际方才让轩么铭踢了鼻梁。
敖忆心底泛起一阵苦涩,却又忍不住想笑。无他,只是没想到自己的亲兄长,也是众多围观者其中的一个。
帐幔再次被进去的人掀起,帐外的敖忆在仙娥搀扶下缓缓离去,全然没注意到一双如冰如霜的眸子正悄然盯着她。如同那日梧桐树上,她只顾着逃亡时般。
回了军帐,敖忆点燃了桌上的残烛,施法术凝聚成了镜子。照了照,脸上果然已是惨不忍睹了。她从袖袋中取出备好的药末随便涂了些,便盘起双膝运功调息起来。
入夜,帐外忽然躁动起来,无数个漆黑的人影接二连三的晃过,沉重的脚步急促而凌乱,长长短短的话语声严厉而暴躁。惊醒了不知何时入定了的敖忆,闻声,她忙下了榻,胡乱穿了靴子便往外走去。怎知还未出帐篷,一个黑影首先闪了进来。
待她看清来人,不觉眉头紧锁。轩么铭?他来干什么?莫不是又想找她麻烦?
而进来的轩么铭看到面前的敖忆,也是有些惊讶。没多想,将手中的剑递了过来,不耐烦道:“你师傅托我给你的剑,拿着赶紧滚。”
滚?敖忆不解,“滚去哪儿?发生何事了?”
轩么铭恶狠狠的盯着敖忆看了许久,才咬牙切齿道:“该死的妖族不守规矩,不等我天界援兵到来便发起偷袭,姨母跟你师傅均邑已经带兵去了。临走前你师傅让我将此剑转交给你,让你拿着剑赶紧滚,滚回乾坤天界上去。”
偷袭?女帝跟师傅已经带兵去了?敖忆听完心头一紧,轩么铭手中的剑,以纹路,镶嵌之物来看确实是师傅的随身佩剑;外面的骚乱也证实了他所说非虚。可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可哪儿不对一时又说不上。
轩么铭见敖忆有些迟疑,也皱起了眉,将剑往地上一仍,道:“爱要不要,反正我是送到了。”说完,他不耐烦的甩过头去,不时,又忍不住用余光悄悄关注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只见敖忆咬了咬唇,弯腰拾起剑,擦了擦尘土便饶过他往外走去。
眼看敖忆快要出了帐篷,轩么铭突然开口喊道:“你当真就这么走了?”
敖忆愣,“你要跟我一起吗?”
轩么铭唇角微微抽动,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想了半天才道:“我真是高估你了。你师傅一心一意教导你这么个徒弟,可谓恩重如山。你就这般走了?果然妖就是妖,冷血无情。”
“那当如何?”敖忆微微皱眉,她原本也没想走。虽然她年纪尚小,严格来说是不被允许参加战争的,连参会议事的资格都没有,师傅带着她无非是让她端茶倒水做些细活儿。唯她自己知道论修为能力,若非一直隐忍,十个轩么铭也未必是对手。她是想去看看,在天界大军到来前有什么她能帮得上忙的。
“此次妖族来势汹汹,你若真担心你师傅遭遇不测,不妨我给你指条明路。如何?”
轩么铭笑得大大咧咧,一副不着边际的得意表情。
敖忆默默听完轩么铭口中所谓的“计策”,虽称不上有多英明神武,却也是眼下她能做到的唯一的事了。天庭援兵未到,自然是以拖延控制为主。而她年幼,身子小巧,上了战场能灵活穿梭于人群而不被注意,自然是潜入敌方阵营的最佳选择。
敖忆眉头紧蹙,认真思考起潜入路线来。
轩么铭见他的话有效,不着痕迹的扬了扬嘴角,拍了拍敖忆肩膀道:“没事儿,你且放心去,只要能救你师傅,没人会责怪你的。来,跟我走。”
边说着,转身朝帐外走了去。
敖忆随后也跟了上去,放下帐幔的那一瞬间,外面的声音更加暴躁吵杂了些。远方已是火光四起,刀兵相见,血雨腥风,血肉横飞,各种喊叫怒喝震耳欲聋,当真一幕修罗炼狱之景。
别去!
敖忆微微一怔,立刻警惕的回身看向军帐内,可被腥风吹起帐幔的军帐内,除了必备的摆设用品,并无一人。
“喂,你发什么愣?还不快走?”轩么铭见敖忆心不在焉的回顾,立刻一脸不耐烦。
敖忆回了回神,跟上轩么铭的脚步往战场方向走了去。
此时,战乱中一身影腾空而起,大大的玉冠直冲上方,披挂一甩而荡,原本银白的战甲在火光中映得微赤。只见那人丢开了个素色长袋,一把雕刻着黑龙神凤的七弦琴立于弯臂之中,便是女帝,与她那把令人闻风丧胆的法器寒氓琴。
妖族与仙族的战乱早已持续了数万年之久,寒氓的威力他们自然无比了解,可无论多么了解也找不出法子来与之抗衡,也只能望而却步。此时众人一见那琴,大叫一声不好!纷纷面露惧色,都想往后退去,可妖将有令,若有怯战者格杀勿论,于是大家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矗立在高空中女帝一手持琴,一手拨动琴弦。铮铮两声,顿时几浪看得见的音波飞出。起先那音波很小,可随着空间的宽阔变得越来越大,直冲地面的妖兵而去。音波扫过之处皆惨叫连连,身体瞬间被搅碎成无数块,顿时满天血雨,内脏,残肢断臂铺了满地。
本性战胜了理性,妖兵们再也顾不得军令如山,开始慌乱的四处逃窜。
如过街老鼠般的场面每对抗一次都会重演一次,看多了到也没觉得有多好笑。女帝嘴角微扬,眼中的轻蔑之色愈发浓重了些,她再次扫过琴弦,不时,更多的惨叫声呼天抢地,像是用尽生命的最后一声呐喊,催促着其他逃亡的兄弟们再快些,赶紧逃离这要命的地方。而其他人也似听懂了般跑的更快更卖力了,分秒必争,分分钟便把紧随其后的天兵甩得老远。一眨眼的功夫竟都溜进树林没影了。
女帝挑了挑眉,正欲下落之际,只听一声沉闷而铿锵的号角声响起,随即黑压压的一大片妖兵如同潮水般涌了过来,顿时席卷了还未来得及退回的数万天兵。白点越来越少,越来越显眼,而黑点仍旧密密麻麻,乍一看,数量竟不下数十万。
女帝皱起了眉,看了看所剩无几的天兵,道:“退兵。”说完双膝一收,于空中盘膝而坐,将琴置于膝上便弹奏了起来。不多时,琴身便散发出一阵淡淡的金光。那金光持续发亮,越来越亮,只听两声长嘶同时响起,一黑一赤的烟雾破琴而出,没飘多远便凝聚成身,形成一龙一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