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只利箭从黑色的树影中穿出,直逼眼球,带着几分寒气,惊得周遭的灌木哗哗作响。
棠戟不假思索将顾蠡撞倒,那箭只一支扎在棠戟臂肉中,血渗开来,白袍被染得鲜红,棠戟一声不吭,眉头紧皱。
顾蠡反应过来,立地爬起,放眼四周,大喊道:“是谁,鬼鬼祟祟,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
话音刚落,前方的灌木丛中淅淅索索,一个身形高大的侍从往前几步观察,突然一只老鸦从树丛里飞出,簌簌作响。那侍从见了这只老鸦,心里原本绷紧了的弦一下松快了不少,“小姐,只是一只老鸦,不要…惊…慌”,这侍从嘴角带笑,握着胸口的箭,倒在地上,再也睁不开眼睛。
这时,一道白色身影,戴着獠青面具,鬼魅一般,缓缓走进大家的视线。顾蠡看那人的模样,身姿窈窕,虽着男装,确透露着一股女子灵气。
那来人也不废话,出剑利落,把顾蠡带来的侍从杀得片甲不留,只剩下受伤棠戟和仵作,顾蠡不擅武功,眼看三人就要命丧于此,却有一道剑阵牵制那来人。形式大好,顾蠡三人互相搀扶,无头苍蝇般乱冲乱撞。
三人走到树林深处,恍恍惚惚看见一个盗洞一般大的洞口,顾蠡想着搏一搏,拔下棠戟手臂上的箭,撕了一截罗裙包扎,便带着人进了那洞里。
那洞口青苔遍布,洞里阴冷潮湿,漆黑一片,漫无边际。顾蠡一行人摸索着洞壁,缓慢行动着,洞中倒也平坦,想来是当年修筑陵墓时开的侧洞,鲜为人知罢了。
大概走了有一刻钟,面前突然出现一道巨大的石门,顾蠡和仵作想把门抬起来,可那石门体积庞大、经年不腐,故岿然不动。
顾蠡常年无事,闲来便翻阅一些杂书,对奇门遁甲、密室求解之术也颇有些了解。
她扫视一周,发现在石门中央有个方形裂缝,规规矩矩得不像天然形成,反倒像是工匠故意为之。顾蠡用手去探了探,却不小心被粗糙的石门剐蹭了一下,手指头有破损,流了几滴血。擦手间,门却又不知不觉,顾蠡他们心下里虽觉奇怪,但是也没有多想,便顺势进了门,谁知那门立刻就合上了。老仵作心里有些着急,一双充满血丝的眼里蓄满了泪水。棠戟和顾蠡安慰了许久,那老仵作才略放宽心,三人便扭成一股绳,合力寻求出路。
密室里摆设十分简陋,完全没有那些盗墓奇书上的辉煌富丽,一个铜板都见不着,只有一张石桌,上面摆放着的一对长明灯还值些钱,剩下的只有一地死灰。
青石桌上贴着一些奇怪的符咒,上面画着张牙舞爪的小鬼,不知道是做什么用处。
在顾蠡一晃神之间,那烛台上沉寂的长明灯火好像在晃动,等她揉了揉眼,那灯还是那般庄严。
“你们看那烛火,是不是在晃?”,顾蠡小声问道。
“怎么会呢?这密室不与外界相通,怎么会有风?没有风的话,这烛火怎么会晃动?你可能是累坏了,便有些幻觉吧,坐下来好好休息,才有力气找出路啊。”老仵作见顾蠡这样便拉她休息,顾蠡哪里拗得过他,便随他心意坐下休息,可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
“今天让你们看笑话了,我虽然是一个老仵作了,几十年来也见过不少死人,什么死法也都瞧了个遍,闲了的时候也会瞎想,想自己是个什么死法。但是,现在遇到这事,我心里……唉……让你们笑话了。”
“这有什么,老爷子,没事的,我也害怕,只不过,我不敢害怕。我的那些好朋友,他们都为了我们走了,我得活着回去,不能死了,”棠戟扶着老仵作,凝视着眼前的长明灯,语气坚定。
这个时候的顾蠡呆呆地望着那盏孔明灯,一动不动,心里面却有诸多疑惑。她相信自己的眼神是没有问题的,也不觉得自己是因为太累了而产生幻觉,她的潜意识下隐藏着巨大危机。她曾记得有一本鬼怪异志里写道:台州信鬼,亦为鬼祭,此处有墓,号鬼墓。鬼墓有灯,长明也,台人生祭长明,为俗礼也。七月初七,神鬼游通,祭之时。鬼墓无入口,唯有手持犀角香,于夜半点燃,香烟徐徐,鬼门则开。门开之时,生人无还,灯火摇曳,遂长明也。长明通灵,由生人继火,为鬼魅动容。
长明灯是台州圣物,后世所剩无几。顾蠡曾在戒业寺见过两盏,倒是比这墓室里面的明亮,少一分阴干邪祟之气。
若是传说为实,自己和同伴便成了长明灯的祭物,这里可能有吸人精髓的邪祟。鬼神之说,顾蠡一向不信,可是如今,顾蠡倒是有几分疑虑。
皇家陵墓本来应该气势恢宏,里面不应该这般寒酸,可是这墓不但守陵不力,还透露出一股阴冷的气息,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唉,你发什么呆呢?没事别胡思乱想,我们想想办法一定能出去的。”这么多天的相处,棠戟知道顾蠡是一个表面上乐呵呵,心里能憋事的性格,现在看她一直盯着哪盏灯,便知道她又有心事了,“遇到事我会保护你的,你不要担心了,好好休息吧,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有一点像大小姐顾蠡”。
墓穴里不见天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面前的长明灯静止一样燃着,老仵作和棠戟背靠在墙上,发出轻微的鼾声。顾蠡心中有事,无法安眠,只呆坐着出神。
盛京的桃花酒、胭脂舫,沈亚鲜衣怒马的模样在她脑子里不停变换着,甚至连眭宁两姐妹的脸都在她脑子里翻滚,盛京,真的,回不去了吗?
一瞬间,那长明灯晃动得厉害,像是灯芯被烧断了一般,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顾蠡听到这个声音,一下子惊起,想要拍醒傍边酣睡的两人,可是却怎么都拍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