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凤扼着她手腕的手一松,秦商立即退到殷离身边,继续说道,“您是大殷的神官,是勘天策的祭司,为世间百姓求安平之事,殿下又怎会忌恨祭司呢?”
如果,她不是高声说,如果,她不是低着头,那她就能看见,这个世间人敬仰的神官,眼底愈藏的怒意,额间澄亮约现的梵印,周身渐浓压迫众人的气息。
而那本保护着众人的蓝色屏障骤然地碎裂,斗兽场的所有蝙蝠齐齐……震死了,那头蜈蚣蛇的眼泪也忽然泣血……
袖中小沧感应到这股气息,想出来看看,也冉突然出声,“凤主——”
众人惊讶,凤主叫谁?
秦商抬眸,那神官却已经遥立在忽然出现的仙鹤身上,极其清冷淡漠地睥睨着万万大殷子民,穿透云间,穿透人心的声音说着,“本尊忽有要事,便不多留。”
仙鹤啼鸣,白翅展翼,架着墨色离去……
众人似乎没有缓过神来,仿佛刚刚感到的压迫都是自己臆想的。
可斗兽场中一地的黑漆漆的蝙蝠却无声的诉说着有神……曾动怒。
*****
斗兽比赛因晋凤突然离场不得不中止,好在进入决赛的名单也出来了。
一是骑着巨象虎狮的太子,一是观赛区的离王。
皇帝下令,先休整会,申时开始决赛。
……
秦商浑浑噩噩地听完公布,人群渐渐吵闹起来,她有些头疼,又正好瞥到——墨萱!
这场凶事的罪魁祸首!
秦商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走向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冷着脸色,一把抓起她的衣领,拎起她。
方才还吵闹的人群立即安静下来,齐齐看向她那边,又听那女子说道,“墨萱,如果苗苗有一丝一毫的生命危险,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她的语气清淡,话语不疾不徐,眉眼却尽是冷肃。
墨萱心中又怒又惧,这女人!竟然当这这么多人的面,又打了她一把掌!让她丢了颜面!
“秦商你——”
她嘶吼着,秦商手却一松,扔下她,转身抱起地上昏迷的苗苗入了离王区的帐内。
秦商的一句话,让众人似乎明白了为何秦侧妃要打这小姐。
这靠近墨萱坐着的百姓,心底都清楚小丫头掉进比赛现场,是因为墨萱故意要推秦侧妃下去,被她家丫鬟挡了一下,把自家小姐推到安全区,自己却掉了下去……
离王休息区,帐内。
殷离自外请来御医为床榻的苗苗诊治,除去秦商和殷离,其余的人皆被挡在了帐外。
秦商依旧有些头疼,隐隐作痛的那种,看着昏迷不醒的苗苗心中积郁渐渐烦躁,最后只能坐在桌边一直饮茶,一杯又一杯,企图压制那股隐隐要爆发的烦躁。
殷离坐到她的对面,眸光锁着她,“顾太医是京都最好的太医,你丫头只是受了点惊吓,一定会没事的。”
秦商一直低着头,紧紧攥着茶杯,不吭声。
殷离忽然伸出手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把她攥在手中的杯子拿了出来……其实,那杯子已经碎了,拿出来也没用,就像她的手,已经被划破,他发觉了也没用。
“秦商,作践你的手并不能缓解什么。”
殷离淡淡地说,秦商依旧不出声。
顾太医诊断完毕,有些颤抖地走了过来说,“殿下,这丫头……怕是没救了。”
“为什么?”
殷离只皱起眉头,就听秦商有些冷硬地问。
“这……”
顾太医犹豫片刻,轻叹一声,“侧妃应该不知道,这丫头不仅是受了惊吓,似乎……还被血蝙蝠咬了一口,毒液……已经渐入骨髓,无力回天。”
“太医,有什么办法可以解毒吗?”
殷离问道,顾太医苦着脸,摇了摇头,“臣已经给这丫头,进行了针灸逼毒,最多可延展她三天的寿命。”
殷离招了招手,示意顾太医出去。
秦商脑子很懵,在听到苗苗只有三天寿命时,她似乎……感觉回到了第一天来这个世界的那种眩晕感,对陌生之境的无力感。
她止不住地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现在还有谁,能救苗苗?
袖中小沧吱吱了几声,它说,“秦商,神棍!晋凤!他肯定有办法。”
这话就像火星子一样,点燃了她的希望,她喃喃道,“对对……我去找他……”
说着便站起身,小沧又说,“你不能慌,秦商,你都不知道他在哪?怎么找?”
她的步子陡然一转,眼睛看向殷离,“你知道云山在哪吗?”
殷离一怔,有些冷硬道,“他不会救人的。”
“告诉我云山在哪。”
“你现在就去找他?”
殷离看着秦商,有些嘲讽地笑,他竟然比不上她的一个丫头?
心中蓦然升起一股怒意,刚刚才调息压制住的碎骨之痛似乎又开始蔓延……
“请爷告诉我云山怎么走。”
她似乎只晓得问这话。
“即便我告诉你,三天内你也到不了云宫,这世上没有人真正去过云山。”
殷离轻蔑地笑出了声。秦商猛地一怔,问道,“殷离,你的伤……你还疼吗?”
殷离有片刻失神,怔仲地看着秦商,玉眸突然涌出一丝嘲讽,说,“不是已经把我推给别人了吗?”
秦商微愕,“谢怜她……不是能医好你吗?你后背的伤不就是她治好的吗?”
“知道的还不少。”殷离冷哼一声,坐上了小圆椅,那抹冷笑却是尤为刺人。
秦商默了片刻,问,“下场比赛你可以吗?”
“你觉得呢?”
他扬眉反问,秦商又是一噎,“我看了比赛,虎狮它虽体积庞大,但行动起来不是那么便捷。那头猪很小……我觉得……它可能……出奇制胜,所以若是你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应该能杀掉巨象虎狮。”
殷离嘴角地笑意愈发明显,“你这是托付好此事……然后去找晋凤?”
“殷离,苗苗现在很危险,只有晋凤能救她,而且……太子能找到他,我一定也能。”
殷离笑得愈发讽刺,“秦商,殷玄能找到晋凤,是因为晋凤认定的大殷主星是他!曾给过殷玄能找到他的灵玉。”
秦商先是被他无端的怒火弄得有些气恼,后细听他这话,感激地道了声谢。
不论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告知了她找到晋凤的方法。
殷离见秦商作势要出去,语气冷冷地开口,“你想直接去要?还是偷?殷玄宝贝那块灵玉,从不离身,你怎么拿到?”
秦商闻言暗骂自己昏了头,若是殷离不说,她还真打算用抢的!
“先比完最后一场。”殷离凝住神色道。
秦商随即明白,“你是让我……在比赛中抢?”
******
休整后,众人再次回到斗兽场,皇帝等人也重回观赛区,经过之前那么一闹,百姓的兴致多少有点偏低,只是很快他们又聚精会神的去看比赛了。
圆台斗兽场,太子殷玄正坐在巨象虎狮之上,睥睨着下方,站在对面的离王殿下以及……硬要上场的秦侧妃。
说起硬要上场一事,其实可能有些委屈秦侧妃了。
真实的情况是这样的,离王欲带着独兽上场,哪知那小兽攀在秦侧妃的怀里丝毫不肯动,无奈之下,秦侧妃只好也陪着打最后一场,开了前所未有的先例,以往决赛都是两人两兽决斗。
“六弟这是打算……单打独斗吗?”
虎狮上的太子淡淡地笑着,却是张扬地说道。
秦商怀里的猪一动,扑哧扑哧地飞了出来,停在殷离身边,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轰笑。
“太子是在说反话吗?怕爷和我,两个打你一个?”
秦商轻轻甩了几下秦锏,昂首挺胸地看向殷玄,淡笑道。
殷玄脸一沉,“秦侧妃说笑了,那便开打罢。”
他话音未落,巨象虎狮就踏蹄奔来,殷离旋即一跃腾空,执剑刺向虎狮的眼,殷玄一手拍在虎狮的脖颈处,空中倒翻了一下,以聚冢剑抵开了殷离飞来之势,唇角更是一抹冷笑,“六弟未免着急了些。”
小猪飞在殷离身边,翅膀嗡嗡作响,下方秦商沿着地面一滑,朝虎狮四肢围起的方寸之地袭去——
太子脸色一冷,喊道,“巨象,踏铁蹄。”
虎狮立即跃起前蹄,重重一踏,秦商耳膜都快震碎了,“小沧你偷偷爬上去,殷离已经引开殷玄,你趁机让凶兽安静不下来,让它帮不了殷玄。”
小沧得令,呲溜一下,迅速爬上虎狮的背上,那一撮白,在这巨大的黄白纹虎狮身上,实在跟个蚊子似的,完全不显眼。
众人只看方才还紧逼离王的虎狮,突然乱转起来,甚至用尾巴打自己,太子殷玄被殷离缠着完全得不了空,心还想着虎狮怎么还没杀掉那头猪?
这最终比赛,可是哪头凶兽活下来,其主人就是相对应的头名。
殷玄眼梢往虎狮那一掠,顿时憎了眉目,好你个殷离,竟合着伙让孤的凶兽自己杀掉自己?
殷玄眼中划过一抹狠戾,剑锋直袭飞至上空的猪,那猪也不蠢,剑气逼近时,它又往上飞高了点,众人觉得这比赛和以往实在不一样……怎么这般滑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