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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婚礼

大办婚礼通常提前三天摆流水席。

江家不能这么操办,因为是娘家招姑爷儿,再怎么想大办也只能提前一天。

再一个,新郎和新娘亲戚太少,江家全靠丈母娘陈春秀娘家来人凑数,而丁万宝这边只有石家父女和牛连铎一众兄弟。

昨儿中午,石家父女和牛连铎就到了,陈春秀那边也来了三四十人,还请了戏班子,江家院子顿时热闹起来。

按照风俗,结婚大事要经过通媒、放定、纳彩、过箱、迎亲、拜堂、拜祖、还有大回门、小回门。

江家这桩婚事比较特殊,省了很多过场,但得请个媒婆,还要请个‘屯不错’做‘知宾’帮着张罗事儿。‘屯不错’通常是指村里有头有脸有面子的人,也泛指一些懂得事理规矩能喊会张罗的明白人。

前面的可以省略,但‘过箱’不能省略,虽然在一个大院,但该走的过场必须得走。

‘过箱’是指女方家在拜堂前一天往男方家送去嫁妆,是个重要的程序,还是亲戚里道相聚的场合。

鼓乐齐鸣,大伙忙活着将大包小裹从内院送到东院,丁万宝拿着江家钱给江家人赏钱儿。

羊毛出在羊身上,反正不是自个钱,丁万宝赏得十分豪阔。

村里也来不少人帮忙搬桌子抬椅子搭戏台,戏台子搭在江家土坡下的空场,晚上要唱‘滚地包’,全村男女老少都会来看热闹。(注;滚地包---地方戏、二人转)

晚上酒宴排开,邻里乡亲都来喝‘过箱酒’。

先上四小蝶压桌菜,韭菜花、酸楂子、炒黄豆、咸黄瓜,后面相续上正菜,烩丸子、烧羊肉、猪肉粉条炖酸菜、嘎巴菜、黄瓜拌菜、扣肘子、土豆炖大鹅,还有一条大鲤鱼。

一桌八个人、八个菜,酒是烧酒,主食有油梭子、韭菜盒儿还有米饭。

江家菜挺硬、酒也香,客人吃得高兴主人也有面子。

这是‘过箱酒’,到了正日子酒桌上还要添只整鸡和糖丝地瓜。

丁万宝这桌是十个人。

还没拜堂成亲,婆家人和娘家人不同席,牛连铎七人加上石家父女和丁万宝正好十人,干脆就在东院里单独摆张大桌。

婆家人都是江湖儿女,随性洒脱,一众小辈陪着石宝贵有说有笑喝得很畅快。

陈福在三旗镇被不少人围观过,这次来打扮得简直换了一个人,还学赵顺也弄了个眼罩带上,搞得牛连铎身边出了俩独眼龙。

席间,牛连铎与丁万宝把在三旗镇干的大事儿向二伯偷偷做了汇报,得到石宝贵赞许,自然也免不了被训责。

石清香吃得很安静,偶尔说笑几句打趣丁万宝,表面上不露半点声色。

饭后院子里的人都到外面看戏,这时候戏班子得卖力气,说口得把人说乐呵,正戏得把大家伙儿唱进戏里,就连旁边拉弦儿、打板、吹喇叭的,都要露点绝活。

戏唱得好,台下人不会吝啬掌声,喝彩声越高东家越有面子,赏钱也越多。

老话讲;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这话在农村最适用,穷归穷,什么都可以缺,就是不能缺了脸面。

到了八月初六正日子,鞭炮齐鸣。

丁万宝换上新郎官的衣裳骑着高头大马,领着新娘子的花轿一起出了江家,这叫‘引轿’,打旗的、打灯笼的以及吹鼓手走在前面,队伍在村里兜个圈子又回到了江家,便算迎亲完成。

花轿落地,新娘蒙红盖头下轿脚不能粘地,踏上红毡由媒婆领着与新郎站在事先摆在院中的天地桌前,这就要准备拜天地。

江家还请了人来唱喜歌,丁万宝一看有点迷糊,唱喜歌的人正是黄三儿,想不到这小子还有点本事。

黄三儿美滋滋的总给他丁爷玩飞眼儿,拍拍胸脯,意思让丁爷放心包在他身上。

吹鼓手随着知宾的唱喏和音伴凑,很有气氛。

黄三儿首先唱起:“一拜天、二拜地、三拜祖先溯远长,拜完天地拜高堂,夫妻交拜入洞房~”

‘屯不错’知宾掌握婚礼的进行节奏,他站到一旁神色庄严,气运丹田、吐气开声,要的就是个洪亮。

“一拜天地……”

“二拜爹娘……”

“夫妻对拜……”

“共入洞房……”

热烈气氛中,丁万宝和江桂英拜堂完毕,俩人心里都怪怪的,却都说不好是啥滋味。

黄三儿这时尖声合道:“入洞房嘞!”

接下来撤天地桌,新娘子进入洞房前要跨过一个火盆,寓意将来的日子红红火火,还要跨过一副马鞍,以示全家老小平平安安。

新郎官丁万宝进入洞房用秤杆揭去江桂英的盖头扔到房檐上,夫妻饮交杯酒。

这时黄三儿又唱了起来,他可真卖了力气,尖亮的嗓音传出洞房,外面人纷纷叫好。

“喜酒交杯猛一喝,花被窝里体已嗑,呦嗨~!”

接下来夫妻二人吃子孙饺子,黄三儿把嗓音提到极致……

“子孙饺子吃得多,丫头小子生一车,呦嗨~!”

……

洞房内气氛喜庆欢腾,一切都很顺利。

看着眼前明眸皓齿、冰肌艳容的漂亮媳妇,丁万宝有点纳闷:‘这丫头哭了十来天,今儿咋转性了捏?干啥都配合,像个媳妇样儿。’

新娘子端然稳坐,毫不理会新婚丈夫充满挑逗的眼神。

江桂英之后还要‘坐福’。

坐福实际上是‘坐斧’,将一把新斧子置于被褥之下,江桂英坐在上面,寓意坐享其福。

‘童男童女’把花生、大枣、栗子等干果撒在炕上,寓意早生贵子,花生还表示希望新娘子日后生男又生女,生女又生男。

江桂英现在也不哭了,天地都拜了哭也没用,心里再大不愿意也无力改变现实。

自打知道自己将要嫁给刨坟贼,江桂英愈想愈难过,从小被娇生惯养出落得如花似玉,没想到最终要嫁给这么个不着调的人,还不如嫁给江世杰。

婚前那些日子,她本以为自己的哭声能让爹娘改变主意,可惜没好使,就连平时看不上丁万宝的母亲也劝她认命。

生死是小,脸面事大。

江桂英从昨儿到现在一个眼泪瓣没掉。

“小姐,以后你为人媳妇要好好过日子,老话讲;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千万别使性子。”

旁边的老妈子从小看着她长大,一边给江桂英‘开脸’、换头型,嘴里絮絮叨叨的嘱咐着。

江桂英一脸木然,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此时她生出一种逆反心理。

脸面给父母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也毁了,生孩子总不能你们说的算吧?我江桂英就是不让姓丁的碰,以后她要自己做主。

丁万宝此时在外面忙着敬酒谢客,不知道新媳妇的心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时,老知宾和黄三儿偕丁万宝进入洞房,请新娘同新郎到席间拜席敬酒。

黄三儿唱声道:“坐福坐得福满园,拜席敬酒福更全。新媳下炕手牵郎,敬酒说句祝吉祥!”

江桂英也不扭捏,可能是屁股底下坐斧子累着了,大大方方下了炕,和丁万宝一起出去敬酒拜席。

“知宾的,头前走,先劝菜来后敬酒。东家的菜,师傅的手,俺代东家敬亲友。”

黄三儿今儿为了讨好丁爷卖了大力气,尖亮的嗓子不停唱响……

“手捧喜单眼留神,头杯要敬至亲人。双杯人人都喝了,两家至亲两家好。”

新人拜亲友,黄三儿就唱:“各位贵客多喝酒,酒不喝好不能走。人逢喜事千杯少,能喝多少喝多少。”

新人拜媒人,黄三儿又唱:“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婚。保一媒来可增十年寿,保十媒能积万年春。”

那边江盛坤两口子给亲友敬酒,黄三儿也去唱:“高朋满座好亲友,东家二老敬杯酒,照顾不周多担待,酒足饭饱您再走。欢天喜地都高兴,天长地久真亲友。”

可把这小子忙和坏了,满脑瓜子冒油。

……

酒宴还算热闹,拜席也顺利,只是周老亮的二儿子周虎和两个弟弟想占新娘子便宜,被丁万宝抬手挡开。

“哥几个喝多了吧?回去吧。”

丁万宝说得挺客气,可周家兄弟却不干了。

周虎与周茂本想借题发挥闹腾一番,却被牛连铎一手一个掐脖子‘请’了出去。

牛连铎发威如凶神恶煞,几个手下也是匪气张扬,周家人到最后也没敢硬来,黄三儿心里还挺遗憾。

因为晚上新人要拜祭祖先,牛连铎等人还要早点回去,没等天黑就来闹洞房。

闹洞房也是婚礼不可或缺的一种形式,闹厉害能整出不少糗事,不过新娘子热情不高,众兄弟对丁万宝又颇为仰慕,所以除了安猛和牛连铎,其他人都是走过场凑热闹。

晚上,江家院门外人头攒动,地方戏又开台了。

新婚小两口去仙堂拜了祖宗,然后直接回到了东院,现在他们是夫妻,可以名正言顺的整‘人事儿’。

丁万宝是这门心思,可惜江桂英心里压根没这么想过。

今儿晚上,俩人可有的闹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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