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谒泉山脚下这日正好是七月半那几天,看见谒泉村里面的空地上摆了无数的法锦宫缎,制作成八个台阁,每个都十分精巧华丽,不像是这样一个小村子会有的东西。
傍晚时分小村子里面的大人小孩都慢慢的往台阁这里聚集,我拦住几个半大的孩子:“请问,这里是在做什么啊?”
“这是祈祷雨神的台阁啊,你看那边六个雷部台阁,一个大士台阁,一个龙宫台阁。你们是谁啊?”
“我们二人是游学的书生,途经此地,请问这里哪里可以投宿一晚?”
“有一间客店,在山脚下,你们也是来泡温泉的?顺着主路一直往里走就是了。”
“多谢。”
“住下了可以来看看哦!一会儿就要开始了,可热闹了!”
“好嘞!”
我和小红顺着路来到谒泉客店,要了间上房,伙计将我们引到二楼,进屋一看里面是三间屋子:一个里间,两个明间。堂屋门上挂了一个大呢夹板门帘,中间安放一张八仙桌子,桌子上铺了一张漆布。明间西首本有一个土炕,炕上铺满了芦席。炕的中间,铺了一张大老虎绒毯。
“行,还不错,伙计怎么称呼?”
“小的王三,我们掌柜的姓董,人都叫他老董。只有我一个伙计,右面还有一个厨子叫李四。客官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想跟你打听一下村口台阁是做什么的?刚才有个孩子说是在祈雨?”
“是呢,每年这时候我们都是要祈雨的,搭上祈雨台,有人装扮成潮神海鬼,在台阁上表演求雨。”小二说起此事倒是兴奋了起来,“这是我们村的每年的一个大热闹,比过年还有意思呢!今年尤其不一样,五雪叔从广陵回来,购买了很多法锦宫缎,制作成八个台阁:六个雷部台阁,一个大士台阁,一个龙宫台阁,那叫一个美啊,快建好的时候我去看了一眼,简直呆住了,就是现在已经看了半个月了还是觉得非常华丽美艳。连村里有年纪的乡绅都说自从有台阁以来,有像这样华丽的,却没有像这样庄重的,有像这样美艳的却没有这样集众美于一身的,有这样集众美于一身却没有这样精细,没有像这样的有文理。”
“这么一说还有些意思,我们也算有缘。”
“咱们这爱扮演《水浒》人物,我们这的乡绅赖老爷说过:‘画《水浒》人物图的人有笔法像李公麟和赵孟頫的陈章侯,但还是不如施耐庵,但是如果表演的人物面容不黑,疵须不要太卷曲,头盔铠甲不要用纸制作,刀剑手杖不要木头的,如果人物的传记不是杜撰出来的,说话不是弋阳腔,那么十之八九人物就很相像了。’于是每年到这个时候,全村人就分头寻找人来扮演,找来的包括又黑又矮的汉子、又高又长的大汉、云游僧人、胖子大和尚、壮实的妇女、面貌姣好身材苗条的女子、青脸的、歪头的、红胡子的、有美胡须的、黑大汉、红脸长须的。去城里找不到就到郊区找,或到村落,就到偏僻的山里,今年为了配得上这个台阁,还到邻近的府、州和县里寻找,花高价聘请来的,总共找来了三十六个人。”
“原来如此,多谢了,我们也去凑凑热闹,提前跟你定一下晚饭吧。”
“好嘞,到时候给您送上来。”
小红感到奇怪,等到小二走了以后问我:“《水浒传》与祈祷雨神有什么关系?我还听说这山里盗贼猖獗,迎盗贼是为什么呢?”
我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果然觉得祷雨用《水浒传》的三十六好汉非常荒诞不经,慢慢说道:“有联系的吧。三十六天罡都住宿在太尉府中。用六块大牌子,两块写‘奉旨招安’,一块写‘风调雨顺’,一块写‘盗息民安’,用两块更大的牌子写上‘及时雨’,在前面导引。”
小红听了大笑赞叹不已,我们一起出门去凑热闹。
到了村口果然见到梁山泊好汉一个个活灵活现地出现在眼前,人数众多,人和马排列着整齐的队伍行进,观看的人围追堵截,好像古时那些女子围观美男子潘岳一样。
这几日我们在山上寻找温泉,这里的温泉没有修缮的很华丽,只是有几处略修葺了几个池子,好在池子边上花草丰茂,别有一番风味。
这里民风淳朴,也没有温当如汤泉,男女浴其中的景色,几日里只有我们二人在此处,倒是便宜了我们两个在这里戏水。
“春日洗浴、升阳固脱。夏日浴泉,暑温可祛。秋日泡泉,肺润肠蠕。冬日洗池,丹田温灼。可惜这里的人不知道这温泉的妙处,这几日尽然无一人来此处。”
“这温泉确实不错,哥哥还想去哪?咱们过几日入了秋再去别的地方逛逛?”小红每日在温泉中往往不愿意保持人形,白色的皮毛湿漉漉的贴在身上,更显得一双眼睛清澈透明。我自觉有事情瞒他,心中愧疚不愿意他对我过于亲近,只是疏远了与怕他多心,进退之间往往不知所措。
忽然熟悉的感觉涌入脑海,我知道我就快离开这个时空了,赶忙将小红叫了上来,趁着给他擦拭毛发的功夫,一边聊天一边将香囊从池子边上拿起来虚挂在他的脚上:“听说苏州每年的八月半,士夫眷属、女乐声伎、曲中名妓戏婆、民间少妇好女、崽子**及游冶恶少、清客帮闲、傒僮走空之辈,无不鳞集虎丘。自生公台、千人石、鹤涧、剑池、申文定祠,下至试剑石、一二山门,皆铺毡席地坐,每友携斗酒、五簋盒、十蔬果、红毡一床,席地鳞次坐。登高望之,如雁落平沙,霞铺江上。缘山七十余床,衰童塌妓,无席无之。在席者七百余人,能歌者百余人,同声唱“澄湖万顷”,声如潮涌,山为雷动。诸酒徒轰饮,酒行如泉。天暝月上,鼓吹百十处,大吹大擂,十番铙钹,渔阳掺挝,动地翻天,雷轰鼎沸,呼叫不闻。更定,鼓铙渐歇,丝管繁兴,杂以歌唱,皆“锦帆开,澄湖万顷”同场大曲,蹲踏和锣丝竹肉声,不辨拍煞。我还听说等到更深,人渐散去,士夫眷属皆下船水嬉,席席征歌,人人献技,南北杂之,管弦迭奏,听者方辨句字,藻鉴随之。二鼓人静,悉屏管弦,洞箫一缕,哀涩清绵,与肉相引,尚存三四,迭更为之。三鼓,月孤气肃,人皆寂阒,不杂蚊虻。命小傒岕竹、楚烟于山亭演剧十余出,妙入情理,拥观者千人,月光泼地如水,人在月中,濯濯如新出浴。一夫登场,高坐石上,不箫不拍,声出如丝,裂石穿云,串度抑扬,一字一刻。听者寻入针芥,心血为枯,不敢击节,惟有点头。”
我一边吊着书袋,一边用毛巾裹着抱住小红,想着一会儿的他会是什么反应?我该继续装傻?还是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