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小姑娘还是勉强同意了。
“之前你又不曾说过姓名，我只当你都忘了干净，谁知道你还是记得的，也不与我说。”肆心松了口气，这样解释。
“我本来是不记得的，看了书才知道师傅会给徒弟赐名，便一直等着，”小姑娘还是不太开心，别别扭扭地说，“方才一着急，就想了起来。”
君云沉静静地看了他们两个一会儿，这时才语气冷淡地开口问：“不知宫兄今日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哎，你怎么也生气了？”一听这语气这称呼肆心就觉得有点不妙。
君云沉心说我跟你认识了几百年你还只维护一个认识几天的小女娃我能高兴地起来吗？可面上却还是冷淡的，直接陈述事实：“你一般没事是不会来找我的。”
肆心默，赶紧回忆。好像还真是？
他讪讪地笑了下，也就直说了：“阿累她腹中饥饿，我荒海又无生物，便来找你了。你所在偌大的修仙门派，应该是不会缺一口吃的。”
“你来找我也不事先传个音讯，你还当现在是千年前呢，现在谁还认得你啊。”君云沉无奈地说，“罢了，你们先与我来。”
云极宗作为修仙界最享誉盛名的门派，范围甚广，举目望去重峦叠嶂，巍巍高山绵亘不绝。
君云沉召唤出自己的本命契约神器避尘剑，御剑飞行。
一路无言。
君云沉在一山峰上停了，转头与肆心道：“如今与千年前已是不同了，日后再找我，同守门人说上我的姓名，拿着我交由你的信物，便可进来了。”
“……信物？你说的是哪个？”
肆心仔细回想，实在是记不起来。他们交换的东西太多了，而他是向来不带在身上的。他们自小便相识，交情甚笃，彼此之间东西都不分太清楚，你的我的都一样。
君云沉怔了下，道：“我的东西你又不是没有，随意拿一件即可。”
“我不爱在身上加诸事物，”肆心略烦恼，“今日一事，想来他们会记下我的。”
君云沉顿时无语，沉吟片刻方道：“如此，也可。”希望如此罢。
正说着，便见一个看起来不超过十岁的小萝卜头往这边跑来了，小脸稚嫩却颇得君云沉那般清冷之色，见了他们也只是匆匆瞥上一眼便看向君云沉，面有豫色，以是只行礼喊了一声：“师尊。”他似乎是欲言又止，碍于有外人在场硬生生把临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君云沉微微颔首，然后笑着看肆心：“你不知，这是我上一年才收的大弟子，名为屠玉。我座下还有一名弟子，与你徒儿年纪相仿，只是性子腼腆，不太爱走动。”
肆心还未说什么，阿累就从他身后钻了出来，冲屠玉一撇嘴，声音不大不小：“你这姓名，着实血腥。”
她生得娇小，方才又一直安静着，到此刻才注意到还有个她，顿时愣了。堪堪回神时，面上烧红，不知该如何言语。他从未想过。
“屠玉只是姓屠，并无其他意思。”君云沉道。
阿累看了他一眼，那冷冷的神色，全不如面对肆心时轻松温柔，自觉无趣，“知道了，君叔叔。”
她瞄瞄肆心，歪着头相思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向屠玉露出了一个笑容，一个很甜很甜的笑容。
她的眼眸微微弯起，像极了屠玉在夜间见过的月牙儿。
屠玉瞬间被惊艳到了，立刻忘了刚刚的尴尬，觉得她真是个可爱又乖巧的女孩子。
“这位是荒海之主宫肆心。我与你说过的，”君云沉给屠玉介绍说“阿累是肆心的徒儿，于你也算是如同妹妹一般，你带着她去膳房用些食物，然后和清灵一起玩，记得吩咐人将霞光苑收拾出来给阿累住，这几日他们就留这里了。”
“是，师尊。不知宫前辈居于何处，我一并命人去收拾。”屠玉低头恭敬道。他向来想的细致些，年纪尚小就已经开始操心整座炼剑锋的事务。
“肆心与你同住清风洞，无须你忧心。”君云沉淡淡道。
“我倒还没说住下呢，你竟先替我安排了。”肆心扑哧一声笑了。
“我是想你既然来了，何不多留几日，按你那嗜睡的性子，下次再见还不知道又是何时。”
君云沉也笑，不同于肆心人如其名的肆意，他的笑容含蓄，只嘴角不甚明晰的勾起，面上显露几许清浅的笑意。
这样的神情，却是柔和了面部的冷峻，仿佛初入凡尘的仙，沐浴着圣光。
阿累从初见起就觉得他极是好看，好看的就像凡间那个说书人口中的仙人。
她喵喵自家师傅，心中疑惑，为何别人家的师傅这么仙气飘飘，自家师傅就只剩了十足的妖娆？
鱼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她又想到肆心那一头如银似雪的白发，心生揣测，若是君云沉白了头，许是就没有现在好看了。
“我知道你想我，”肆心伸手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抚，笑着说：“但也不用这么急着留我吧。再说你也可以带着我们一起去膳房，阿累由你徒弟带着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会，他还未辟谷，每日也是这使用上，不过多带一个人而已，能麻烦到哪里去？倒是你，我还有许多话想细细的谈。”
一千年的时光，便是他已然习惯孑然一身的清冷孤寂，却还是想把所有的都说一遍给肆心听。
一千年前他不辞而别，他有许多问题想问，可荒海他无法涉足，只得作罢。
他目光飘飘忽忽地落向遥遥的远方。
阿累不明白他在看什么，明明眼睛看着肆心，视线却透了过去。
这大概就叫……有故事的人？
肆心默了一会儿点头，“我也有些事想跟你说，说清楚了，你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
君云沉又笑。
看着肆心，他总是很容易地就笑了起来，一身轻松。
“师尊，我本来也是要跟您说是吃饭这件事情的。”屠玉沉稳镇定地开口：“清灵师妹她嫌在摆在炼剑锋里憋闷，吵着闹着要出去玩，因我拦了她，就与我闹脾气，不肯跟着我去吃饭了。”
君云沉闻言蹙眉，清灵他是知道的，固执的很，起了这念头大概在一段时间内都不会消停了……
“小孩子家家的，爱玩是正常的事情。”肆心见不得他蹙眉一副烦愁的模样，伸手抚平他的眉心，然后冲屠玉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和蔼可亲的笑容：“清灵就是你师尊的小弟子吧，刚才他还说和阿累年纪相仿呢，你让她们俩待一块应该会很聊得来的。”
“也好。”君云沉点头。
“前辈说的是。”屠玉谦逊得低下头。
阿累听出来了，这是让她去跟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孩子玩呢，她一脸抗拒。
“阿累乖，听话。阿累最贴心最可爱了对不对？一定不会忍心辜负为师这小小的心愿吧？”肆心连忙去哄她，同时做出可怜的表情：“看在为师的份上你就去吧，那也是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呢。”
阿累一脸严肃地看他，小脸鼓鼓的，软萌且凶，“师傅觉得那个女孩子会比阿累还可爱吗？”
傻子才说会，肆心心道。他脸色一正，说：“那怎么会呢？阿累最可爱了，不管是谁，都没有阿累可爱的。”
阿累满意了，露出了一个纯洁无害的笑容。
“那，阿累妹妹跟我走吧？”屠玉伸出手，笑容腼腆，脸还有点红。
阿累看了眼肆心，见他不说话，才犹犹豫豫地把自己的手放到屠玉的手心，任他牵着自己往山下走去。
表现的乖巧极了。
屠玉就在想她怎么这么可爱呀，比他那个整天阴着脸不讨喜的师妹可爱多了，果然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女孩都像他师妹一样不可爱，要是阿累是他师妹就好了。
阿累突然甩开了他的手。
此时已经到了山脚下，早就脱离了肆心的视线范围。屠玉扭头去看时，就见方才还甜甜的笑着的小女孩，此刻已经冷了脸色，眉眼阴鸷，语气警告：“我不是你妹妹。再喊我可不保证我会对你做什么。”
清澈的眼眸里凝聚了浓稠的墨色，隐隐有红芒闪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