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萧文生到了中华大酒楼,看了半个小时文件,给萧连雯打电话,叫他来办公室。
“二叔,你回家吗?我下周一回家。”
萧文生苦笑着说:“我想回家,奶奶不想折腾,我在这儿陪她老人家过年,过了年,我和蓉儿一块回她家拜祭她爸妈。”说着,拿出一张银行卡,“这些钱,给村里的老人买点礼物,也替我向他们拜年。”
萧连雯停了片刻,“二叔,祖奶奶离家这么多年,怎么不回老家看看?”
萧文生耸耸肩,“我也想知道,但奶奶不说,我爸和我妈也不说。”停了停,“这或许和奶奶离开中国有关系,我很想派俊胜回老家调查调查。”
萧连雯笑了,“这次你要失望了,我想除了太奶奶、五太爷、祖爷和二祖爷、两位祖奶奶,其他人最多知道一枝半叶,我问过爷爷,他说祖奶奶走的时候,非常伤心。”
萧文生长长地吐口气,“算了,不提他们了。南洋酒店业百废待兴,北方酒店业也离不了你,也不能叫你在家多呆几天,过了初七,你立即回来。”
萧连雯笑了,“咱们一块去西城创业,你们打拼了八年,我在学校读书,现在要多干点,把以前的时光补回来。”
萧文生笑着点点头,“劳逸结合,既然回家了,好好地休息几天,不要想公司的事,休息好了,再回来好好干。”
萧连雯想了想,问:“如果大钊爷和奶奶问咱们和三叔的事,我如何回答”
萧文生笑了笑,“文雨尽管和咱们处处作对,咱们也不能在人家背后搬弄是非,你尽量避重就轻。”停了停,叹口气,“这些年,文雨从家族拉拢很多人进南天集团,在老家,他有一个很好的名声,咱们不能毁了他在老家的形象。”
萧连雯暗暗佩服,萧文生的度量果然不同凡人,在这个时候,他依然替萧文雨着想,这是他的性格,恩怨分明,从来不被情绪影响。他是一个坦诚的君子,即便做坏事,也是个真小人。
叔侄俩又聊了一阵子南洋酒店业的生意,萧连雯出去了,萧文生叫来魏天英,“天英,要过春节了,你和兄弟们也回家和家人团聚,一块过个春节。”
魏天英急忙说:“南城不是咱们的地盘,祁津云他们口服心不服,我们不在,我怕他们会对你和老夫人不利。”
萧文生暗暗感动,点点头,“也好,叫嫂子他们过来一块过春节也好。”
魏天英笑了,“咱们中华大酒楼的房间已经订满了,他们没地方住。”停了停,“我已经给他们打电话了,叫他们来个春节旅游,不过费用你要出。”
萧文生哈哈大笑,“没问题,我叫奶奶报销。”
魏天英也哈哈大笑,“有个做少爷的老板,花钱像流水一样,吃香的,喝辣的,住五星级酒店,我们也跟着沾光。”
回了萧公馆,李大刚在带人清理下水道,萧文生叫他停下,笑着说:“李大叔,你这次出来,差不多半年了,现在是春节,奶奶有我陪着,你回南洋和李大婶他们团聚团聚吧。”
李大刚急忙说:“老夫人和少爷在南城,大刚怎敢一个人回南洋。”
萧文生想了想,“这样,你请李大婶他们也来南城,咱们一块过春节,也热闹热闹,不过,要辛苦李大婶一下。”
李大刚急忙应下,“少爷叫她过来是她的荣幸,我给她打电话。”说完去给他妻子打电话叫她过来陪老夫人过春节。
接下来的几天,萧文生没再去中华大酒楼办公,留在家里陪老夫人和夫人。萧琳打来电话,她要和陈康带着陈小远陈小雨回南洋过春节,老夫人不愿意理她,直接给了夫人,夫人又是责怪又是叮嘱地说了十几分钟,挂了电话。
腊月二十九下午,萧文生和李大刚到了机场,等了十几分钟,李大刚的妻子下了飞机,她五十来岁,中等身材,模样周正,是一个善于持家的贤妻良母。她提着一个行李箱,背着一个小包。
李大刚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他们已经结婚成家,也在南洋集团做事,李大婶和李大刚一直住在萧公馆,李大刚来了南城,她便留在南城萧公馆看家,在老夫人内心,她比保姆和佣人们靠得住。
萧文生笑着和李大婶说:“李大婶,辛苦你了。”
李大婶急忙说:“少爷,你说的什么话,老夫人和夫人不在南洋,我们在南洋也没趣,能够过来陪老夫人和少爷是我的荣幸。”
除夕下午,夫人带着朱姐、李大婶众人准备晚饭,萧文生拿本书,坐在二楼阳台上看书,这半年多,他很少有时间闲下来看书。
萧玮推开门,看着读书的萧文生,笑着说:“文生弟弟,你以前不读大学,现在却是离不开书。”
萧文生收了书,笑了,“以前是少不更事,偏信了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现在才发现书到用时方恨少方恨少,只能忙里偷闲,瞄两眼书。”
萧蓉也上了楼,笑着接话说:“文生哥哥,奶奶知道你不读大学去创业的时候,很生气,说你早晚要吃读书的亏,她要是看你这么爱读书,也放心了。”
萧文生哈哈大笑,“古话说,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我是平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三人说笑着下了楼。
老夫人在院里晒太阳,萧文生接管南洋集团,又和萧蓉成亲,她一辈子的心愿全部完成了,精神也好了许多。她看萧文生下来了,微微地叹口气,“文生,今天是大年夜,按咱们老家的规矩,要一家人团圆,你也叫文雨过来吧。”
萧文生愣了愣,“奶奶,文雨和咱们南洋集团?”
老夫人叹口气,“这不怪文雨,奶奶也错了,奶奶太一厢情愿了。”停了停,“孩子,不管文雨对咱们南洋集团做了什么,也不管他对我做了什么,他都是我的孙子,也是你的弟弟,你都不要恨他,他是个孩子,有时候,有点冲动,做了一些错事。”
萧文生暗暗叹口气,老夫人尽管不喜欢古城萧家的人,但她对她的孙子,是非常疼爱,有着浓浓的祖孙情,不管萧文雨对南洋集团对她做了什么,但在她的内心,他都是她的孙子。他含着眼泪点点头,“奶奶,改天我再找文雨谈谈,叫他来向你老人家道歉和认错。”
老夫人笑着摇摇头,“文生,我这么大的年纪了,这些事情,早看淡了,何况是自己的亲孙子,他们小的时候,我没给他们一块糖一点爱,现在,他们长大了,我又怎能勉强他们。”
今天是大年夜,老夫人也破例叫李大刚和万嫂朱嫂和他们一块吃饭。
萧文生举起酒杯,“奶奶,文生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天天开心。”
老夫人看着萧文生,笑着说:“一晃二十七年了,咱们终于能吃一顿团圆的年夜饭了。”拿一个红包给萧文生。“上次在南洋过春节,光明克天他们来萧公馆拜年,你逮着他们不停地说恭喜发财红包拿来,害的他们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萧文生也笑着说:“我在老家给人家拜年,人家都是给几分钱一毛钱,突然有人几百几百地给钱,自然逮着一个是一个了。”
众人一阵大笑,萧蓉也急忙举起酒杯说:“奶奶,蓉儿祝你福星高照、心想事成。”
夫人笑着打趣说:“你奶奶的心愿是来年有个重孙子。”
夫人和萧玮向老夫人敬酒后,李大刚端起酒杯,一口气喝了九杯酒,然后双手举杯,恭恭敬敬地和老夫人说:“老夫人,大刚从小被你养大,现在少爷也回来了,大刚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老夫人看着李大刚,“大刚,以后我不在了,你们要好好效忠文生。”
萧文生听着老夫人的话,隐隐不安,急忙笑着说:“奶奶,你刚刚八十岁,你要长命百岁,看着文生创立一个商业帝国。”
老夫人丝毫不介意,笑着说:“人家是老了怕死,奶奶是想开了,有你陪着奶奶,奶奶活一天也知足。”
李大刚喊着热泪点点头,“老夫人,有大刚一口气,绝不叫少爷有一点伤害。”
萧文生急忙给他和李大婶倒了一杯酒,笑着说:“李大婶,这几年,我叫李大叔跑来跑去地帮我办事,他又要瞒着你,我替李大叔向你赔罪。”
李大刚也急忙端起酒杯,“少爷,能够替你跑腿,是大刚的荣幸。大刚天性愚鲁,叫少爷费心了。”说完,一饮而尽。
萧文生笑着和老夫人说:“奶奶,过完春节,我想陪蓉儿回她家拜祭她爸妈。”
老夫人赞同地说:“很好,蓉儿来南洋后,还没回老家拜祭她爸妈,你们俩结婚了,也是时候回家拜祭拜祭他们了。”
萧玮做鬼脸笑着说:“现在娶了老婆,立即想着岳父岳母了。”
萧文生耸耸肩,“回来后,我们陪你回南洋。”
晚上十点多,年夜饭结束了,萧文生叫朱姐扶老夫人回房休息,他离了客厅,站在院内,默默地看向西北方。于静,连枫,我和奶奶娘亲一块在南城过春节,她们很高兴,但没有你们,我是孤独的,一种无法描述和形容的孤独,不管多少人陪在我身边,没有你们,我的内心依然孤独,繁华和热闹和我绝缘,孤独和寂寞时时刻刻陪伴着我。
老夫人也出了客厅,看着沉默不语的萧文生,轻声问:“文生,你又想起于静和连枫了?”
萧文生点点头,叹口气,“他们一个是我的妻子,一个是我的儿子,他们活着的时候,我没能好好地爱护他们照顾他们,即便他们不在了,我又怎能忘了他们?”
老夫人也叹口气,“你这孩子,从小心事重,表面看什么事都没有,内心却非常忧郁,你这样压抑着,真叫人担心。”
萧文生笑了,“奶奶,安葬连枫后,我一个人在草原上跑了一天一夜,一切都大彻大悟了。”
老夫人看看他俊美的脸庞,“奶奶错了,知道你和于静结婚后,奶奶很生气,没有派人去侍候你,不然,即便于静不在了,我们也不会再叫连枫有事,或者带他回南洋,有我们看着他,他也不会有事。”
萧文生也叹口气,“文生任性,又太宠爱他,我原想送他回老家叫爸妈带他,但他一听,哭着说我不要他了,我狠不下心,反而害了他。”
老夫人也叹口气,“奶奶不喜欢你娶于静,除了蓉儿,也是怕她不懂礼节,以后你和人家谈生意,人家会笑话咱们。”
萧文生暗暗叹口气,门当户对是他们一辈子的观念,不管他们读多少书,经历多少社会,他们的理念都不会改变。这或许是她反对萧文雨和文红婚事的根本原因,但不仅仅是她,全球多少名门望族在选女人的时候,第一条问对方的出身来历。
老夫人忽然问:“连枫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萧文生重重地叹口气,“听大哥说,连枫是我的翻版,他的一言一行,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我没能好好地照顾他,不然,有他陪着你和娘亲,他能健康成长,你们也能享享带重孙子的快乐。”
老夫人惊呆了,萧文生和萧连枫,不仅仅是父子情,也有他失去的童年。他的童年是空白的,是空虚的,是一个充满了善意的欺骗,他的痛苦不仅仅是失去了儿子,也是他失去了童年的补充。
萧文生又叹口气,“今年从西城回北京后,我天天期盼着推开门,连枫冲出来抱着我的腿喊我爸爸,叫我带他出去玩。”他说着,眼睛模糊了。
老夫人慈爱地拍拍他的胳膊,说:“你这孩子,三十岁了,两家集团公司总裁,下面上百万人,却像个孩子一样。”
萧文生靠着老夫人,“文生是你的孙子,不管什么时候,文生在你跟前,都是一个孩子。”他说着,鼻子发酸。这种依赖的味道,好像非常熟悉,又好像昨天发生似的。
老夫人眼睛有点发潮,这是她几十年来一直期盼的事,以前是儿子,后来是孙子,她也想过重孙子,但相比较重孙子,她更盼望的是孙子。
萧蓉看着亲昵的祖孙俩,鼻子一阵发酸,老夫人像个奶奶,萧文生则不像个名驰天下的集团总裁,很像一个撒娇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