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房世良按照计划邀请了南城、海州、南平、南德、南华三十几家新闻媒体出席北方食品变质事件记者招待会。媒体们尽管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应邀参加记者招待会。他也特意带着李志前往医院看望食物中毒的顾客,除了承担他们的医疗费,也承担他们的误工费和精神损失费。
早上九点半,记者们来了会场,房世良上了台,看着记者们,满脸歉意地说:“这次北方食品变质事件给社会带来了困扰,我在此向大家表示道歉。”他说完,深深地鞠了一躬。
记者甲拿着录音笔指着房世良,“房总,我是南城生活频道的记者,请问这次食品变质的根源是什么?”
房世良耸耸肩,“北方食品一向以安全、卫生、质量著称,但到了南方省后,却爆发了食品变质事件,我百思不得其解。这两天,我亲自带队审查了仓库所有进出记录,这些食品都是10月份生产,保质期半年,完全不存在过期变质;我又带人检查了仓库环境,窗户全是密闭,通风口也有铁丝网,苍蝇都飞不进来。最终,我们在仓库卫生间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颗老鼠屎,也找到了食物变质的原因。”他说着,叫李志提来一个黑布遮盖的笼子。
记者们纷纷拿出相机,对准了笼子。
房世良揭开黑布,笼子内是一只又肥又大的老鼠。这只老鼠被玩弄几天后,不怕人了,趴在笼子内,吱吱地尖叫着。
记者乙拿着录音笔大声质问说:“房总,你想把北方食品变质事件归咎于一只老鼠吗?”
房世良摇摇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它叫褐家鼠,又叫沟鼠,常年生活在城市地下系统中,会游泳,能从下水道进入卫生间和厨房,因为他常年生活在地下系统的原因,它们是老鼠中携带病菌较多的种类,会传播很多疾病。”停了停,“北方却没有这种褐家鼠,我们仓库按北方仓库建造,干燥、温度、通风都没任何纰漏,但忘了这种老鼠会从卫生间钻出来。我们发现仓库有老鼠屎的时候,非常疑惑,老鼠是怎么进来的呢?我们故意找了一些熟肉放在仓库内,后来发现地上有水痕,才知道它是从卫生间钻进来。”
北方食品自成立以来,在行业内有着非常好的口碑,从未发生过食品变质事件,这次食品变质事件发生后,很多记者都带着怀疑态度,他们不少人来自北方,深信北方食品不会恶意地拿变质食品欺骗消费者,但有人给他们下了指示,不管是非黑白地报道北方食品变质事件,他们听了房世良的解释,暗暗称赞房世良的机敏和智慧。既然胳膊拗不过大腿,不如含沙射影地恶心一下幕后黑手。
记者丙拿着录音笔问:“房总,经历这是食品变质事件后,你们北方食品有什么计划呢?”
房世良故意叹口气,“这次来南方市场,我终于懂了什么叫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我们精心筹备了多年,最终却毁在一颗老鼠屎上。”停了停,“为了消费者的安全,我请示了萧先生,北方食品暂时全线撤离南方市场,回去自我反省,做足功课,弥补不足,以后有机会再来南方市场。”他故意把老鼠屎说的很重,引得记者们一阵哄笑。
记者丁有些惋惜地说:“房总,我是东方省人,逢年过节,我们家都买你们北方食品的产品,五六年了,从来没发生一次食品变质的事,这次找到原因了,你们进行整改,也没必要撤离南方市场。”他的话音一落,其他记者也纷纷附和。
房世良故作感动地说:“非常感谢你们的信任和厚爱,对于一个生产食品的企业来说,消费者的健康和安全是第一位,我们宁愿失去一片市场,也不能损害一个消费者。”
晚上,一家人吃着晚饭看电视,老夫人一向反对吃饭的时候看电视,但今天格外破例,她看着房世良游刃有余地回答着记者们的问题,赞叹地说:“文生,你这一招高明,变着法地打食品和工商部门的脸,又为以后卷土重来铺好路。”
萧文生谦虚地说:“打铁尚需自身硬,这要靠北方食品的质量和口碑。”
老夫人叹口气,“不像南洋科技和南洋药业,有了问题,立即乱了阵脚,最后被人家抓住漏洞,一通打击。”
萧文生笑着说:“南洋科技跳楼事件,30多万工人,有一两个心理脆弱的人跳了楼,其他人跟跟风,不是什么大问题,高额赔偿和加工资,不如成立一个心理咨询部门和一个内部援助平台,企业出资,员工捐助,员工有了困难,企业和员工们帮他们度过危机,使他们的保障,他们还会搞事情吗?”
老夫人笑着点点头,“企业和工人好比一个家庭,只有家庭的温暖才能消融一切困难,视卒如婴儿,故可与之赴深溪;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我从小教琳儿,但她只会背死书,不懂活学活用。”停了停,“房世良也不像吴建平,一点小事,立即乱了阵脚,手足无措,最后败走南城,如果是你,我也不至于抵押南洋药业和南洋石油给吕家了。”
萧文生急忙安慰她说:“背景不同,南洋药业经营惨淡,急需中国市场来扭转局势,北方食品实力雄厚,背后有北方集团,失去了南方市场也没太大损失,我们有底气。”
老夫人笑了笑,“你不必安慰我了,奶奶老了,任人唯亲,他们也老了,能力到顶了,回了南洋,我把他们全换了,换成你的人,你也能大展拳脚。”
萧文生急忙摇头说:“这不行,这要乱套了。”
老夫人想了想问:“你有什么计划呢?”
萧文生接过朱姐端来的百合马蹄蜜枣汤,“留下几个门面,其他全部撤离。”
萧玮惋惜地说:“从媒体反应看,市场已经认可你们的解释,你们丢下苦心经营三年多的市场,不是太可惜了吗?”
萧文生笑着解释说:“我会在这儿留下几个门面,在这儿不时地降降价、搞搞促销,扩大知名度。”
萧玮不解地说:“几个店面,能翻起什么大浪。”
老夫人疼爱地笑着说:“傻孩子,当年你舅爷奉命和日军一个旅团作战,日军武器精良、粮草充足,日军又训练有素,双反实力悬殊,第一战,你舅爷损失惨重,损失五百多人。他向你爷爷请教计策,你爷爷给他讲了捻军张宗禹歼灭增格林沁的故事。你舅爷派一支精锐部队不停地骚扰日军据点和袭击RB运输队,日军旅团长东海林大怒,亲自率领大军剿杀这股小部队,追了四十多天,个个疲惫不堪,也进了你舅爷的包围圈,你舅爷他们以逸待劳,歼灭日军两千多人,他也亲手斩杀旅团长替牺牲的兄弟们报仇。你这几个门面和你舅爷的精锐部队一样,不管赚不赚钱,至少叫他们不得安宁。”停了停,“奶奶一生商战无数,从来没使过如此狠辣招数。”
萧玮不满地说:“奶奶,文生弟弟来了之后,你总是说我傻。”
夫人爱怜地笑着说:“和文生相比,你是傻了点。”
萧文生也笑着说:“姐姐不是傻,是善良,是纯真,是温柔。”
萧玮不满地说:“我听着,好像也是傻。”
老夫人微微地叹口气,“吴建平从小跟着他爸学习兵法,却只会纸上谈兵。”
萧文生谦虚地笑着说:“文生背后有高人出谋划策。”
老夫人也笑着说:“也需要你知人善用、从善如流。”
吃了晚饭,夫人和萧玮在院内修建花草,萧文生和老夫人坐在二楼的阳台上闲聊。老夫人笑着说:“你娘亲叫兰,她很喜欢兰花,咱们南洋萧公馆的花园种了十几种兰花。”停了停,“玮儿说,你妈的名字带个梅,老家也种了不少梅花。”
萧文生一下子想到于静和萧连枫,萧连枫一岁多的春节,于静想带他回古城探亲,自己没同意,安慰她说,今年和萧文雨相聚后,春节带着他们娘俩回老家看望爸妈,也告诉她,他家种了很多梅花。两口子一块背诵了陆游的《卜算子咏梅》“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如今,于静佳人逝去,萧连枫也夭折了。
老夫人看他面露伤感,微微地叹口气,问:“孩子,你和文雨?”
萧文生回过神,也叹口气,“我给了他机会,但他不要,反而得寸进尺,借马成俊的手打击我们北方食品。”
老夫人又叹口气,“孩子,你不要怪文雨,他像我一样,一旦着了魔障,一辈子都忘不了。”
萧文生很想问老夫人这些年为什么不回古城老家,话到了嘴边,咽了回去,“不管如何,你是他亲奶奶,他也不能报复南洋集团。”
老夫人看着竹林,幽幽地叹口气,“人着了魔,没有错和对,只有自己,当年我也是着了魔,差点害了你爷爷。”
萧文生没有问,听她说下去。
老夫人接着说:“你很像我爸爸和哥哥,可惜他们生不逢时,处处受制于人,不能大展手脚,以至于郁郁而终,但你不同,在这个和平的大环境下,你选择了商业。”
萧玮也上来了,笑着问:“奶奶,老姥爷是军阀,舅爷是军长,怎么生不逢时了?”
萧文生笑着回答说:“我研究了历史,老姥爷原来是个司令,不想做军阀,但在军阀割据的大环境下,他为了兄弟们和家人,只能做个割据一方的军阀,”停了停,“抗日战争,舅爷保家卫国浴血奋战,但RB投降后,内战爆发,他又不得不和解放军作战。”
老夫人赞许地点点头,“他们老的时候,也想通了。我爸尽管疾病缠身,走的却很安详。哥哥去南洋后,与智慧禅师做了好友,天天伦佛,也一心向佛、礼佛、吃素,和出家人一样。”
接下来的十几天,房世良按计划出售了南城和南德两家食品工厂给本地两家食品厂,三十几家门面除了几个市中心的门面,全部退租或转让了。北方食品市场团队除了留下李志和几十个销售员,其他人全部撤离了南三角。
马成俊想请房世良吃顿饭表示歉意。房世良一口拒绝,同时托人向马成俊传话,他们在南方市场的损失,必然要在其他市场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