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有时候,很多事总是不会随自己期许的那般。
马车在南山脚慢慢停了下来。
今日是沐斋日,上山礼佛的人颇多。
昨日虽下了初雪,但地上也已经积了不少。
白静从马车下来后,便走至了司空皓身边,雪与白露则在后面走得略微慢些。那一众的随从在南山山脚下候着。
因为下过大雪的原因,台阶有些打滑,司空皓虽扶着白静,而又时不时用余光望向走在身后的雪。
雪每踏一步台阶,脑子里便回想起她的父亲大人与她幼时所说过的一句话。
“夏儿,人有时,便如这台阶,你得一步一步地爬,才能站得高一些。”
她用她稚嫩的奶音问道:“父亲大人,人为何要站得高。”
“夏儿,这个世界上,只有你站的位置比别人高,所能看到的东西才能比别人多了。”
“可是往这看到的都是树。”
“你随着为父,再往上走走。”
“好啊。”
那时,她不懂,如今,也不懂。
小夏儿随父亲大人登上南山山顶之时,风又些略微大。
此时虽能看到司空的京都,但大风吹得她睁不开小眼睛,只看了片刻,她便闭上了眼睛,而她的父亲大人,朝着皇宫的位置,深深叹了一口气。
南山寺离父亲大人带她小住的地方不远,有时她的父亲大人会带她去南山寺礼佛,久而久之,她便与庙中的几个小僧吕熟络了起来。
“雪姐姐,小心。”白露急唤了一声,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可是为时已晚,她踩到了一片叶子,正要向前摔去。白露伸手去拉雪,可还是未碰到她,雪便已被司空皓接住。
“谢谢。”雪向退了几步,回到了原处,司空皓望了她一眼,道了两字“无妨。”
白静在旁一侧,拿着刚才司空皓递给她的伞,心中虽有些不舒爽,但是介于司空皓认为雪是她的妹妹,便还是开口道了一句:“雪妹妹,这地滑,前往要小心了,”表示关心。
“多谢夏妃提醒,”雪的语气有些怪异。
经过两生花与丞相的事,白静已然猜到了雪便是夏梓涵,如今少宫迟迟不理她,这司空皇宫中也的确未寻得圣心石的踪迹,她总要做些什么,才对得她历经痛苦才换的人这张面皮。
白静朝着司空皓笑了笑道:“夫君,那南山寺快到了,待会儿,我想去为我们的孩儿祈福。”
这一声“夫君”,让司空皓皱了皱眉头。
而雪,略感心下一阵凉意。
这微服出游,虽不用在乎那套宫中的繁文礼节,但此番称呼为何觉得让人有些不适。
“夏儿,朕觉得夫君这个称呼有些显老了,你不如唤朕苏浩。”
白静的笑容有些僵硬道:“好,苏浩。”
其实哪有什么显老不显老,只是喊的人不对,当然怎么听都会人心生不适之感。
苏浩这个名字在司空皓的记忆中既陌生又熟悉的,他记不起何时听有人喊过他这个名字,但在那种虚无之间又确实有人喊过他。
雪听到司空皓说出“苏浩”之时,她微微愣了片刻,他记得吗?
尔后,又听他与夏妃道:“夏儿觉得此名如何?”
白静正想回司空皓的话说“觉得甚是好听”。
南山寺的住持便出现了,他早些时候便收到通知,说司皇今日会来南山,这南山只有两处地,一是他的南山寺,二便是离此地不远处的兰妃轩。
而要去兰妃轩,必定要经过这南山寺,因此住持便派识得司皇的僧侣在山前候着。
说来,司空皓与南山寺住持也算是老相识,司空皓还是皇子之时,曾受罚于此地,成了小僧侣,在南山寺吃斋念佛一月有余。
正好碰上了夏梓涵与她父亲大人在兰妃轩小住几日。
小司空皓当时剃了发,夏梓涵再次在丞相府见他之时,司空皓已生了长发,她自然没有认出他来。
丞相大人虽知道皇子在南山寺受罚,但他此行目的不过是思念夫人,也并未与司空皓有过照应。
南山寺见到司空皓与夏妃一同前来,手拨动了几颗佛珠,笑了笑道:“皇上,别来无恙。”
“住持,许久不见。”
寺前香客众多,幸而他们说话声不大,往来也香客以为是寺中住持向寻常的香客问好,便也未引起什么轰动。只是此处说话略有不便,住持便带着他们去了后院司空皓之前所住厢房。
当年一月余的吃斋念佛的受罚结束后,司空皓依旧会时不时来南山寺,直到他成为太子之后,才鲜少来此地,住持还是将他的房间保留了下来。
夏妃已与婢女去寺中祈福,雪与白露无奈地也被白静拉去一块祈福去,夏妃之所以让她一块去,只是不想让她与司空皓有独处的机会。
后院,厢房中。
“说来,皇上与夏妃娘娘的缘分不浅,当年丞相大人带着夏妃娘娘来此地,总是来寻皇上给她念经。”
“那丫头原来是夏儿,朕竟未认出。”司空皓一副恍然的模样。
但尔后,他想着有些略微不对劲,夏儿曾问过他,这南山是否有寺庙,当时他笑了笑,说:“这司空国的人都知道这南山有一个南山寺,夏儿竟不知。”
夏妃给他的答案是,她鲜少去南山,大娘与妹妹们去之时,她未曾去过,当然不知。
“住持,您未曾记错,她真是夏儿么?”司空皓有些怀疑。
住持笑了笑道:“皇上,老衲虽年纪大了,但夏妃娘娘的事,老衲绝对未记错。”
若是如此,那又是何处错了。
这一边,夏妃正在祈福,抽签之时,竟抽了根下下签,她趁着旁人在诚心礼佛之时,将下下签藏于袖中,又从筒中拿了一根上上签出来。
对于这个孩子,她不容有差错,虽是假的,但她与司空皓相处之时,抚摸着肚皮还是能感到幸福。
她侧身瞧了一眼双手合十,跪着的雪。觉察到有目光,雪便缓缓睁开了眼。
白静见她睁了眼,便问:“不知雪妹妹,许了何愿。”
“若是说出,那便不灵了。”
雪许的愿,便是能顺利离开皇宫。他杀了她父亲,她终日瞧着他,便时时想起他父亲的“自尽”。
这份爱恨,她倒也是分得清。